“坐吧,”赵诚谨给她指了个位子,自己在她身侧的地方坐下,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赶紧上了点心和水果,“……这个樱桃好吃,”赵诚谨指着盘子里红艳艳的樱桃笑着道:“一会儿我给你沏茶。”
说罢,不待许攸客气,他就已经招呼着沈嵘去取茶具。
沏茶还有这样的讲究?许攸有些好奇。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赵诚谨还小,并不怎么饮茶,后来去了云州,寻常百姓家谁会把银钱花在茶叶身上,大多是随便揪几片叶子、花蕾晒晒干,再用水一煮,味道也不错,美其名曰叫做茶水。
不过,看赵诚谨这架势,好像沏茶也是一件挺费工夫的事儿?
很快的,许攸就见识到了这种权贵人家流行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煮茶仪式……
“是普洱吗?”许攸见赵诚谨从匣子拿出一块茶饼,忍不住问。秋天喝普洱,倒也应景。
赵诚谨却被她问得一愣,“什么耳?”他抬头看她,见她的目光放在他手里的茶饼上,遂笑着解释道:“是皇祖母赏的凤饼。我父王与母妃都不爱饮茶,倒便宜了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拿了长长的竹筷夹住那块小茶饼放在火炉上文火慢烤。不一会儿,便有浓郁的茶香飘出,沁满了整个房间。
“还挺香的!”许攸没话找话说,一会儿,又指着银碟里雪白的粉末状物体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像盐,可是,煮茶为什么还要放盐?难道是西式烹茶法,一会儿再往里头放点奶油和砂糖?
“盐,还有姜末,蒜末……”赵诚谨指着摆在桌上的一大排小碟子一一说给她听。许攸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道:“这些……全都要放茶里头?”那玩意儿煮出来还能喝吗?索性再添些牛羊肉并几片白菜叶子,一会儿中午就不用煲汤了。
赵诚谨看着她哭笑不得的脸,忍不住想笑,偏又强忍着,正色回道:“是啊,一会儿煮好了你仔细尝尝。家里头都说我的茶煮得好……”他见许攸蹙着眉头都快哭了,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失态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攸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家伙是在故意逗他,顿时气得呲牙咧嘴,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他。赵诚谨边笑边解释,“小雪你莫恼,我可没骗你,京城里都是这般煮茶的,我自己喝不惯。本以为你会喜欢呢。”
对于许攸和他的品味一致,赵诚谨表示很高兴。沈嵘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俩,悄悄揉了揉太阳穴。
“哪有这么喝茶的。”许攸自己倒了杯白水,摇头道:“茶味全都盖住了,真是暴殄天物。”她又拿起匣子里余下的几块茶饼闻了闻,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小声道:“味道怪怪的,好像不大对。”
赵诚谨好奇地问:“小雪也懂茶?”以前明明没见过她喝茶,光见她吃鱼了。
许攸谦虚地笑,“略懂,略懂。”才不是略懂的,她明明懂得很多,起码比这种使劲儿往茶汤里加葱姜蒜的要懂得多了。她的老家在茶乡,谁家不种茶,谁家不炒茶?最有意思的是邻居家制茉莉花茶的,家里头无论男女老少,一年到头身上都带着茉莉花香,简直比传说中的香香公主还神。
“小雪觉得这个茶不好?”
许攸有些为难,这可是太后御赐的茶饼,她有几个脑袋敢说御赐的东西不好?见她脸色如此,赵诚谨笑起来,柔声道:“都是自己人,小雪还怕我们说出去。老实说,我也觉得这个味道不好,涩得厉害,也就偶尔装装风雅的时候才用。”
沈嵘站在旁边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不说话——明明三天两头地就要煮一壶,这会儿倒又说什么不喜欢,真是少年心,海底针……
许攸闻言,心中稍定。她也懒得推三阻四了,径直问:“这茶是怎么制的?我看那叶片都碎成渣渣了,完全看不清茶叶原本的样子。一会儿煮开了,该多难看。”喝的时候就更不得了,岂不还得弄个漏斗过滤,要不然满嘴都是茶叶渣子和葱姜蒜末,光是想一想就挺可怕的。
赵诚谨对这个显然还是有点研究的,立刻应道:“摘了嫩叶先蒸熟了,尔后再碾碎,烘干压在模子里。待要煮茶的时候先拿出来烤一烤,烤得香了再碾碎入壶……”他看见许攸撇了好几次嘴,嫌恶的神情简直毫不掩饰,于是,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弄?”
他不是很信许攸能想出什么新式的制茶法,可是,一想想她本来就不同寻常,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许攸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先说清楚,这个也不是我发明的,是我以前遇着的一个老和尚教的……”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努力地证明这个扫地老和尚的存在,但无论是赵诚谨还是沈嵘,两个人都觉得挺好笑:她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可以瞒过他们。
“……得用火炒!当然,也不是不能蒸,那个法子叫蒸青,做出来的茶叶颜色漂亮,但炒青的香味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