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肚子饿了吧?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王金生建议道。
许鹿摸了下肚子,刚才挑东西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被王金生一提,的确是有些饿了。傅亦霆大概要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一时半会儿大概也不会结束。
许鹿想了想说:“王秘书想吃西餐还是中餐?”
“以夫人为主。”
许鹿想吃中餐,西餐的麻烦事儿太多了,而且不能大声讲话。中餐的氛围就要好得多了。
没过多久,马经理提了大大小小的包装袋来,又亲自把许鹿送上车,等王金生把车开出去老远,回头还能看见他在原地鞠躬。对于这么忠心称职的员工,许鹿都想在傅亦霆面前好好夸夸他了。
他们在南京路上就近挑了一家中餐厅,去的时候已经就剩最后一个雅座。老板娘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看到王金生不是陪在许鹿的身边,而是略微站在她身后,就知道他们是主仆的关系,点菜都是问许鹿的意思。
许鹿跟王金生商量着点好菜,老板娘便拿着菜单走了。
这个雅座不是全封闭的,能听见旁边几桌客人讲话。许鹿觉得他们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能听到什么学生运动,入狱之类的词语。
她扭头看窗外,装作没有听到,避免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字眼寻常人也不会沾染,估计是什么先进的知识分子或者那些爱国人士。她有些不安,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王金生皱了皱眉头,对许鹿轻声说道:“夫人,要不我们换家店吧?”
“没关系,菜都点了。如果好吃的话,给袁宝他们也带点回去。”许鹿故作轻松地笑道,丝毫没有被那些话影响到的样子。
王金生这才放心,点头道:“看这家店的生意还不错,味道应该差不了。”
就他们进来这个当儿,外面已经排起队了。
饭菜端上来,果然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增。王金生和许鹿都吃得很饱,把剩下的全都打包带回傅公馆去。
佣人差不多都回家了,傅公馆显得十分安静,也不像是有客人的样子。
许鹿打开餐厅的灯,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餐桌上,这里没有用过饭的痕迹。
“我去楼上看看。”她对王金生说道。
第六十五章
从段一鸣走了以后,傅亦霆一直站立在窗前抽烟。北平的形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被抓的不下百人,段一鸣收到消息比他还要早,四处筹钱。他开了一张巨额支票给段一鸣,明日段一鸣便要乘坐火车北上。
书房没有开灯,四处黑。及时抽身这洪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愿他能为那些年轻的生命,略尽绵薄之力。
“你怎么也不开灯啊?黑漆漆的。”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傅亦霆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将还有半截的香烟从嘴里拿下来,直接掐灭在烟灰缸里。
许鹿开了灯,他的眼睛没办法适应强光,微微眯了一下。
她走到身边,用手挥了挥未散的烟味,皱眉道:“这么大的烟味儿,你到底抽了多少?”
傅亦霆没有回答,神色还陷在某种迷茫之中,看着她,目光却没有焦距。许鹿顺手推开窗,晚风灌进来,吹散了一点烟草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她转过头问傅亦霆,“若是有什么事,不妨说给我听。”
傅亦霆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很长,发丝非常柔软。
“没什么,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一时想不明白。”傅亦霆一言带过,“东西都买好了吗?”
许鹿想到吃饭时,旁边那桌人谈话的内容,仰头看着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枣手的事?你刚才见了谁?”
“没有,只是一个董事,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是吗?”许鹿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你们连晚饭都没有吃,谈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要这么久?”
傅亦霆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贴着自己的胸膛,另一只手摸了下肚子:“被你这么一说,我是有点饿了。但厨娘应该回家了吧?”
许鹿笑了笑:“那你有口福了,我跟王秘书从外面给你打包了吃的回来。你快下楼吃些吧,是中餐。”
傅亦霆露出一个“还是你最善解人意”的笑容,跟着许鹿下楼。
王金生将菜拿到厨房热了一下,然后一一端上桌。都是些地道的本帮菜,傅亦霆吃得津津有味。他跟许鹿很像,相比起那些吃不饱又穷讲究的西餐,还是觉得中餐顺口。
王金生先回自己的房间,许鹿坐在旁边看着傅亦霆吃,说道:“我们也是随便进了一家店,店面不怎么气焰,没想到东西还挺好吃的。我们这边刚点完菜,外面就排起长队了。”
傅亦霆问:“你都买了什么东西?”
许鹿伸手托着下巴:“有扇子,有伞,有丝巾,还有手包,王秘书说那些洋夫人不太喜欢跟别人的礼物一样,所以我就挑了几种不一样的。马经理都帮我包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傅亦霆把筷子放下来,表示自己吃饱了。
许鹿收拾好碗筷,准备回冯家。傅亦霆将她扣在怀里,压在墙上,贴着她的嘴唇:“冯家已经安顿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搬过来,跟我同住?”
许鹿喘了两口气,鼻尖充盈着他的气息,按着他的肩膀说道:“跟我娘说好的五月份。她今天还问我,是不是已经跟你同房了,担心我怀孕,怕到时候办不成婚礼。”
傅亦霆在她脸颊边轻笑了下:“怀孕怕什么?到时候生下来就是了。我们是合法夫妻,它又不是私生子。我也不会养不起,不如多生几个。”他的吻从她的耳边,逐渐往下。
许鹿觉得他心里有事,今日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在床上的时候似乎在纾解某种情绪,又像一艘孤独地航行在海上的船,急于寻找指路的灯塔。许鹿只能竭尽所能地满足他,慰借他那无法说出口的不安和焦虑。
他们持续到深夜才睡,许鹿枕着他的手臂,看着他在黑暗中模糊英俊的轮廓,之前吃饭时的那种不安没来由地又涌上了心头。她伸出手指描摹他的眉眼,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会跟他一起承担。
一大早,王金生就去冯家取回了昨天忘在那里的旗袍。许鹿洗完澡,把旗袍换上,又让刘嫂来帮她盘了发。熟悉之后,刘嫂也没有从前那么拘谨了,站在许鹿的身后说道:“我也在不少大户人家伺候过,像太太这样长得好看,又对下人客气的,真是少见。何况太太这身旗袍,真是极好看的,我一定梳个搭配的头发。”
许鹿道声谢,又问到:“先生呢?怎么我醒来就没看见他?”
刘嫂回答:“先生一大早就跟袁宝兄弟出去了,说去去就回来,也没说去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