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此一问,这个时候难道她去庙里上香么?苏盛锦微点头答了声“是”,虽很想大步向前离他远远的,可在身份上他是太子她是诰命只得随其身后,看着奚琲湛闲庭散步一般终于踱到了大门口,苏莹站在那里粉脸上满是不舍,奚琲湛却是头也不回上马离去了。
“姐姐,下个月东宫要选妃了。”苏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苏盛锦一脚刚迈过门槛,听她这话微微愣了下马上又恢复了,微微一笑道:“是么?”
漫说东宫选妃,就是皇帝选妃又与她何干?苏莹这个孩子,看来还是需要多历些事情,这么高调地与她宣布这些何益之有?自己又不可能成为她争风吃醋的对手。
回到王府先给老太后请了安伺候一番汤药又闲话了几句家常,见老太太精气神不太好苏盛锦便告退回房了,晏璃着人给她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一碗红稻枣粥。
“武姨娘这下子没准儿可以扬眉吐气了。只是大概还是坐不上太子妃的宝座。”晏璃说道。
“与咱们无干,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苏盛锦说道,忽然心里有些恶毒的想到,不过一个庶女,再怎样得意不过是个妃,永远成不了皇后,除非奚琲湛鬼迷心窍,况且前头还有宁琥珀在呢。
而此时的东宫里,奚琲湛似是心事重重的喝着酒,桌上那一大瓶玫瑰花被他摧残的也差不多了。
“元宝!元宝,滚来。”
胖元宝很快出现,捧着一枝极美的白牡丹,小心翼翼拿掉桌上残花换了牡丹:“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那杯子是她气着摔的还是杯子自己掉下去的?若是摔的,她是不是因为我和那个人说话生气了?若不是,杯子怎么会自己掉下去?”奚琲湛问道。
元宝顾左右而言他:“主子,六王妃今儿进宫来了,还给娘娘带了自己做的糕点,可把娘娘高兴坏了,直夸六王妃长进了……”
“再说一句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主子,您就别难为奴婢了,奴婢又不是那只杯子也不是她,怎知她和杯子到底怎么回事呢?”元宝无奈的想死。
“若是生气便好,说明她还记着爷。不对不对,她现在那样儿,半死了似的,生气就更不好了……”
元宝含胸驼背悄悄的躲得远远的。
他生怕自己有天被主子这唠叨给唠叨死。
☆、第二十一章
老太后大概水土不服,进了不少汤药也未见好转,每日里颇有些恹恹的,苏盛锦便从早到晚伺候着,有一天老太后忽然说要头天晚上梦见老王爷责她不肯去为他拜祭,所以非要第二日让苏盛锦去道观里为老王爷做一场斋醮法事,苏盛锦不能不应只得去了。
道观在山上,平地上的花儿已快谢了这里却开得正好,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清明已过所以此时这里香客并不很多,因不想张扬,苏盛锦只带少数随从,并命在庙外等候,所以也并未受到这观里人的隆重接待,苏盛锦觉得还好,毕竟是老太后一时因梦兴起的念头,大可不必那样张扬。
晏璃去捐了香火钱,与观中管事的一一嘱咐了,苏盛锦因见这山上花开得好,又不想回去太早惹老太后疑心自己不诚心所以索性就让晏璃守着,自己沿着曲径小路去转转。
这些年虽年年赏花但多是跟着一帮人说些客套话,像今日这样的自在已许久没享受过了。除了满眼的花还有清越的鸟鸣,似乎隐隐还有山泉淙淙声,循着声音走去,透过小径边不甚茂密的枝叶一条白缎样的水带从更高的山上俯冲而下,水花四溅很是漂亮,拨开枝叶往下看看,虽无现成小路可走,但这里坡度缓和还有树枝可抓应无大碍,苏盛锦决定下去看看。
本来一路顺当,苏盛锦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松软的泥土上,猝不及防的在斜坡上失去了平衡,跌跌绊绊往下滑,还被树枝刮了两下脸,虽然她又及时抓住了一根树枝平衡身体,但到了坡下时苏盛锦还是颇为狼狈不堪,脸上手上都有刮痕,衣裙和绣鞋上也沾了泥土。
还好不远处就是瀑布冲击形成的水潭,苏盛锦提裙过去,不管怎样也要整理整理否则回头给人瞧见算什么样子。这里的水还是有些凉,苏盛锦洗洗手脸,顿感舒服不少,水底出现一条小小的鱼,苏盛锦也不去抓它,静静地把手放在水中,鱼儿围着她的手啄来啄去,似乎把她的手当成了食物。
隐隐地好像那边大石头后有女子的声音,有些压抑好像还有些痛苦,一时间苏盛锦只想到难道也有女子和自己一样不小心摔了下来?索性过去看看。踩着□□的石头过去了,眼前的景象令苏盛锦顿时呆住了。
确实是一个女子躺在那里,她微闭着眼表情看起来也确实好像有些痛苦,只是——她是光裸着身子躺着的,身下是灰色的袍子,与这女观中众人所穿的一样,她的身上还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正上下起伏着,因男子正专心致志看着身下的女人所以苏盛锦不能瞧见他的正脸。
一幅活春宫。
苏盛锦不齿,转身就走。
“不多看会儿么?”那声音带着邪性和风流。
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的一声尖叫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苏盛锦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不想那女子又说话了:“六爷,就这样让她走么?她说出去怎么办?”
话里大有杀人灭口之意。
“言之有理,我们看看她什么意思。”那邪邪的声音说道。
他话音刚落苏盛锦只觉身后一股风吹过眼前便多了一道锦衣华服的风景,这男人的上衣敞开着,一片精壮的胸膛落尽苏盛锦眼里,往上看,苏盛锦又有些吃惊,这世间竟真有比女子还妖艳的男人,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带着睥睨一切的味道,好像什么都不看在他眼里。
此时,他就眉目含笑看着她,那白玉似的手也缓缓抬起,眼看着就要碰到苏盛锦的头发,苏盛锦回过神往旁边一躲。再美的男子带着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苟且之事也不是什么好人,白长了一张脸而已,想及此,苏盛锦脸上不自觉露出轻蔑的意思。
“不过是比畜生多了件衣服遮掩的苟合而已,什么大惊小怪,让开。”苏盛锦凉凉看着那妖艳的男子说道,毫不掩饰她的轻蔑,苏盛锦惯常是管家的做派,平淡的“让开”两字不自觉就带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男子收回手细细打量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继而又忽地飘到苏盛锦身边对她耳语道:“我忽然很想知道你的芳名,可否告知?”
他这样亲昵的动作令苏盛锦十分厌恶,想也没想抬手打了过去,眉毛倒竖:“你不配,让开。”
男子倒是不介意的样子,立在一边让她过去,轻轻说了句:“记住,我是六爷。”
苏盛锦头也不回沿着来时路走开了。没想到素来自称“礼仪之邦”的南地民风竟如此开化,也没想到原来说女冠们多不检点也是真的,是她太过守旧还是这世道变得太快?不知怎么苏盛锦忽然想到了那位张扬的太子殿下,有那些个风流韵事的人想必也与女子在这样的地方做过苟且之事吧?
攀爬回小径不经意往下看了眼,石头边已没了人,想必是各自穿戴好离去了吧。回到前院,晏璃见苏盛锦这一身的狼狈很是有些吃惊,苏盛锦只说为了采一朵花滑下了山坡。
“王妃,听说晋王和王妃今日亦来上香,您要不要过去见见?”晏璃问道。
“不必了,反正我们是微服而来,再说我这个样子去见反倒让人家见笑,这里既都交待好了我们就回吧。”苏盛锦说道。
这一趟“公差”算是出完了,老太后虽对她脸上的刮痕有些疑惑也没说什么,最重要的是老人家又睡得安稳,也不念叨老王爷给她托梦了,精气神自然也就好多了,那些个王公尚书宰相府里的女眷偶有来探望老太太高兴了也便见一见闲聊几句,宫里头大约是为了表示对霍王府的看重也常赏赐些内用的东西,宫里的皇太后还赐了一副象牙骨牌给霍太后消遣,苏盛锦的日子依旧是过一日算一日,只是偶尔看到年轻各府里与她年纪相当的女眷们脸上幸福的笑意总会让苏盛锦黯然一会儿。
月中,宫里果然下了为东宫选妃的旨意,即使坐在府里稳如磐石苏盛锦也从女眷们那里知道京里的热闹,京官家的千金们自不必提,还有外省那些早早已进了京候选的美人们直把个京城闹得花团锦簇,苏盛锦没有回去苏府,猜想苏莹应该也正忙着裁衣备选索性就不回去了。
这一个月算是平平淡淡过来了,月末,苏盛锦的月信没来,离开霍国之前苏盛锦明明已经有孕停了月信,路上一月又来了,这事瞒得过别人绝对瞒不过贴身的晏璃,苏盛锦便简单告诉她了,晏璃也帮瞒着,只是十分忧心到时候哪里弄一个合适的婴儿,如今,苏盛锦月信又停了,主仆两个自然是又惊惧又有些期待,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名正言顺?但此事偏生连个太医都不敢请,只得小心继续瞒下去,将来怕是要瞒得更为辛苦。
最让人忧心的是,若苏盛锦此时是真的有孕,那与之前的孕期差了两月,十月怀胎来算,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只能在孩子八个月时催生,早产的孩子就算养活了身体也不大好,还是要继续揪心。
所以,这一晚苏盛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帐外晏璃轻手轻脚披衣过来安慰她说:“我知道您烦闷什么,要我说,不值当,书上多少英雄人物都在娘胎里待了十几个月才生的,您肚子里这位若是待满十二个月出来,想必别人还高看呢。”
“话是这样说,总觉得有些不安。”苏盛锦轻皱着眉头。
晏璃端了杯温水服侍苏盛锦喝下又扶她躺好才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这是京里,万事还有太傅,再不然还有那位……”
“晏璃,去睡吧,我无事。”苏盛锦打断晏璃。
那一位倒是位高权重,可她断断不会因为“子嗣”之事去求他!她如今已落得这般田地,绝不能更落魄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