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朕瞧着咱们在这儿他们都施展不开,他们好不容易凑了主帅的趣,想必是憋足了劲要闹主帅的洞房呢。不如咱们回宫吧。”奚琲湛朗声道。
“也好。”玉息盛锦附和。原本她也没什么兴致看奚景恒大婚!
在场的将士多是奚景恒部下,见过奚琲湛和玉息盛锦的,只是奚琲湛这样柔和亲昵语气仍旧让他们觉得有些不自在,见奚琲湛这样说,还未等他起身,众将已齐刷刷跪地喊着:恭送圣上。生怕他又后悔不走了。
玉息盛锦看着掩嘴轻笑,果然是不招人待见。
见状,奚琲湛仍厚颜对玉息盛锦道:还想和众卿把酒言欢,既然众卿恭送,朕也只好从善如流,朕带你去个好地方喝酒,几百年陈酿,是刘伶存下的一坛。
胡说八道也没个下限。她倒要看看他造的假酒如何。
两人离去,众将立时像归营卸甲一般活起来,连声音都大起来,酒也换了大碗,大有不灌醉奚景恒不归的架势,可奚景恒半滴也不喝,任他们绕着洞房花烛这个话题说荤段子。
她刚才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满满的疑问,她想问什么?问他有没有后悔?问他今日大婚是否高兴?问他……
无论是什么,他都只能猜测而不能听她亲口说出。今日他不想喝酒,他怕醉了会想起和苏盛锦的大婚,会想起她那双愤怒而冰冷的眼。
众将闹至半夜散去,奚景恒起身缓步走到洞房门口,里面一丝声响也无,伸手推门的瞬间他在想,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也如苏盛锦一样端端坐在床边,因紧张而将脊背挺得笔直,门缓缓推开,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奚景恒进得门转个方向,只见那大大的桌子边,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左手端着碗右手举着筷子,动作停滞了一般看着他。
奚景恒顿觉血液倒冲到头顶,这张脸竟和闵微云有几分相似!
相看片刻,新娘子稳稳放下碗筷,轻盈起身冲着他一福:“王爷,可是要安寝了?”
一开口,语气神态又有几分像苏盛锦。
奚景恒直直看着他的新娘子,内心澎湃不已,奚琲湛你欺人太甚。
☆、第六十九章
而这厢,宫里萤园那近水的楼台上,大红灯笼挂了一圈,红通通的一片,放眼望去,林间水上都有点点荧光飞舞,美极了。玉息盛锦托腮瞧奚琲湛抱儿子似的抱来一个小小酒坛放到桌上,轻轻打开看起来陈旧得不辨颜色的坛子的封口,一股酒香顿时溢出,醇香扑鼻。
玉息盛锦放下手,坐直,看奚琲湛倒满了两个小小琥珀杯,虽然有这艳俗的红灯笼看不大清楚酒的颜色,可那荧荧的一杯看起来垂涎欲滴。奚琲湛递过来一杯,眼巴巴看着玉息盛锦尝了尝,满脸期待。
“什么刘伶留下的,不过是江南女儿红。”玉息盛锦揭穿他。就知道奚琲湛只会故弄玄虚。
“错。”
玉息盛锦挑眉,当她喝过的酒少就不懂得了?
“不是江南女儿红,是北地的!北地冬日严寒,这酒比江南埋得深才不至冻裂,你没觉比南地酒更清冽?”奚琲湛颇自豪的语气说道。
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玉息盛锦就忍不住打击他:“反正喝了一样不能升仙。”
奚琲湛说她不懂情趣,喝了几杯又坏笑着猜度奚景恒洞房花烛夜会是怎样神情。
作为一个皇帝要不要这么无聊!
“你又刺激到奚景恒了,如果你坚持不把他调走,也许有天早上你起来会发现御花园里有北狄人在生火烤羊。”玉息盛锦又提起这事,没办法,这事让她很忧心。
“如果有那一天,一定是朕一统了天下,北狄人在宫中为奴。”奚琲湛自信满满。
“预祝陛下早日达成心愿。”
再两杯下肚,奚琲湛话更多起来,只是很小心神色看着玉息盛锦:“奚麟虽然有些调皮,但本性不坏,如果和你多相处些时日一定会像朕一样喜欢你的,盛锦,再住一段日子和他相处看看可好?”说着话手悄悄横过桌面将玉息盛锦的手一点点握进掌中。
“我有要事要办!”玉息盛锦回绝了,他这个儿子是不错,懂得里外,才多大就知道要保护娘亲,她真的不讨厌奚麟,可也没办法喜欢就是了,又想起宁琥珀昨天的话,趁着酒意稍稍上头,玉息盛锦直直看着奚琲湛问道:“宁琥珀很爱你,你对她也不错,再扯上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朕就知道,琥珀始终是你过不去的门槛,既然如此,朕就告诉你……”
“不如我来告诉她吧!”喝得微醺的两人竟无人察觉到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亭子边的宁琥珀,她一开口,惹得两人看去。
宁琥珀一身暗色衣裙,和她脸上微微的笑意有些不搭配。
她一步步走过来,脚步看着轻盈,可玉息盛锦知道她心中定然难过的很,毕竟她昨天才和自己讲过她爱奚琲湛,坦白直率,那样说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她来讲,无异于一刀刀割开自己的心,看着那鲜活的心喷涌出鲜血。
玉息盛锦想阻止她,宁琥珀却冲着她微微摇头,在两人中间坐下,宁琥珀扭头去看奚琲湛,惨然一笑:“爷,我说完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琥珀,不必如此。”
宁琥珀语气坚定说道:“总有一个人要退出!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知道就算苏盛锦化成白骨你也只会选择她,你的心太小了。谢谢这几年你对宁家对我的诸多照顾,你也不必对我爹的死有所愧疚,他跟我爷爷不一样,他看不上你,滇南一战,他本是要引你进瘴气林,没想到自己误入染了重症,别认为我编瞎话,这是他临终前告诉我的,我不想说,想借着你这点愧疚让你离我近一些,还有,那年皇上秋围,我是知道你在附近故意跌下陷阱的,我跟苏盛锦不一样,我不懂得矜持,喜欢了就想靠近一些,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即便靠得那么近,你心里也没有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元宝说我是宫里难得的小老虎别给圈养坏了,对我,哄着纵着就像我爷爷和我爹宠着我一样,外人都道你对我好,确实是好,连句重话都没有过,可太那浮了,浮的有时我觉得要抓不住了,可你对苏盛锦的好却那么结结实实,她被谋害那一场公案,霍王到京,在宫里,那样的地方你和霍王动手,被杖责,我给你清理伤口,打得那样你却察觉不到,哀莫不大于心死的样子,那时候,我还觉得有些希望,如果苏盛锦死了,我就是你亲近的人,谁也替代不了!可你苏盛锦,为什么要回魂啊!”
忽然被提到名字,正专心听人家隐秘心事的玉息盛锦愣了一下,回了魂。
她苏盛锦为什么回魂?如果她知道奚琲湛会干后面那些事她当时就真死了也不一定!
“琥珀,不要说了。”
“你不也正要跟她解释吗?我不说的话你要如何解释?说你对我宁琥珀只是一时兴起,够了厌了罢了?还是说你会分一半的心给我?”宁琥珀看着奚琲湛,专注而深情,“你说过不能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知道,宽慰过自己,可到现在我发现,自己还是要奢求,奢求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公平的对等的,可世上只要有苏盛锦这三个字在,那就永远只能是奢求,对吗?所以,不如就放我自由,从此断绝。”
说到最后,宁琥珀的声音里已是强忍的哽咽。同为女人,做过同样的决定,玉息盛锦感同身受,那种痛,刻骨噬心,一辈子经历一次已经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她欣赏的这个女子,和她一样,决绝,果断。
玉息盛锦不禁看向奚琲湛,他会和奚景恒一样吗?任她一刀两断?
这种时候,玉息盛锦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奚琲湛丝毫不肯松动。
“琥珀,朕当年说给你的承诺不会改变,你不要逼朕,好吗?”
奚琲湛有些头大,一个两个都这样,他这个皇上当得好没地位!
“去年大婚,为了多留她几日,你明目张胆装病耍赖,今日我要走,却是逼迫你吗?爷,我要走,不过是要寻回自己,也许真是被你宠坏了,心都变得只有一点,小得连自己都要装不下去,我得去把自己找回来是不是?”宁琥珀目光沉静,如一潭看尽沧海桑田的老泉。
“朕不许!”
所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玉息盛锦再次觉得她该起身离去让他二人好生讨论才是识礼,或者尽显后妃之德,宽容大度,好言留下宁琥珀以后姊妹相称……可这话实在违心,她不想开口。
奚琲湛如此介意令哥和奚景恒,凭什么她要接纳他所有的妃嫔?死过一次她已决定不再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