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实揉了揉酸痛的老腰,疲惫道:“盖上内阁的大印,发到礼科去遵照执行吧!”
“元辅!”丁阁老叫了一声,他能理解杨培实此刻的尴尬。“可是这么点银子如何够用?户部又不是拿不出八十万两银子!”
杨培实道:“所以你赶紧去把礼部和内务府的人都叫来,大家议一议这四十万两应该怎么样个花法?虽然只有这么点银子,可也不能把太子的大婚办得太潦草!”
毓庆宫里,太子的贴身太监刚战战兢兢地把大婚费用减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叶敏舒脸色铁青,心里一片冰凉。连婚都结不起的太子,自己大概是大楚王朝空前绝后的一个吧?
☆、85 发嫁妆蜀汉求和亲
皇上对太子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好好培养这个接班人,又怕太子势力膨胀太快,影响到自己的安全。所以他对太子是又打又拉,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时常是今天叫到干清宫训斥一顿,明天又颁下一些赏赐给他。
只不过,皇上自认为御下有道,看在混迹朝廷多年的一帮老油子眼睛里,却有显得手段生硬,用意太过明显。太子的应对也堪称拙劣,从不敢过多参与朝政,又不敢过深地结交大臣,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党却是仨猫俩狗不成规模,这下皇上是放心了,可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也一直微乎其微。
反观萧皇贵妃,这么多年的悉心经营,在内压服了皇后的势力,在外顶住了内阁的压力,硬是把皇宫变成了承干宫的自留地。就连皇上身边也被安插了王英这样的人手。皇帝对萧家也不是没有忌惮之心,萧皇贵妃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这些前朝之事杨家诸女眷当然全不知晓。老太爷也不会回家说与她们。太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本来可以去求太后出面,可太后如今病入膏肓,每日昏昏沉沉,泰半时间神志不清。内阁又不肯出面,就这么着,太子竟也是一筹莫展。
时间既短,又不能出一丁点的纰漏,大太太为了准备八姑娘的婚事,忙得整整瘦了一圈,不过神情却极为亢奋。三月十七这一天,按制,太子妃应将妆奁送至毓庆宫中。
一大早,杨府便忙碌起来,正院里仆妇奔走,鸡飞狗跳,大太太昨日便将雨馨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打理好了。整整齐齐码放在怡宁居的院子里。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已经是顶了天的数目了,当年皇上大婚,皇后的嫁妆也才一百二十八抬,太子妃当然不能越过皇后去,可少于这个数目,岂不又叫天下人小瞧了?太子娶亲,涉及的可是皇家的脸面。
二百五十六个清秀仆童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光是找这些抬嫁妆的仆童,就花费了大太太无数心血。吉时已到,鞭炮齐鸣,五老爷带头,承祖、承业、承宗三兄弟跟随,后头送嫁妆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拔,直奔毓庆宫。
第一抬嫁妆是皇上赐下,由内务府御制的八尾凤钗,代表着太子妃的无上荣耀;第二抬太后赐下的玉如意、金步摇,象征着太子与太子妃万事顺意,接下来的几抬是皇后以及后宫各主位的赏赐,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俱都是满满的,大太太恨不得把整个杨家掏空了,全给了雨馨。
大太太光是给八姑娘的陪嫁银子就有五万两,其余田产、庄子无数。最后连老太爷也都亲自过问了,最后只给出一个最高指示:低调。要不然大太太会把嫁妆置办的更加华美。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几个出嫁的女儿全都一个不拉地回来了,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雨馨,一派喜气洋洋。过了明日雨馨就是太子妃,那时她便是君,众姐妹便是臣,自是怎样巴结都不为过。
二姑娘出嫁的时间不长,可如今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本来前三个月胎位未稳,应当呆在家中好好养胎才是,可她还是回了娘家。二太太得知女儿有孕自是高兴万分,派了贴身的大丫头不错眼睛地盯着二姑娘,生怕她出一点事。
正房小花厅里,今日高踞上首的还有银月公主。她也是一大早就到了外祖母家。众人都是大家小姐,自不好如同村野仆妇一般到院子里去围观雨馨的嫁妆。便打开的窗子向外瞧去,这个位置刚好看见一抬抬嫁妆从窗前经过,屋子里笼着炭盆、盘着地龙,三月的风还是一阵紧似一阵吹过来,众姐妹却忘了寒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明日便是雨馨的正日子,便是雨霞也不敢挑这样的时间与雨馨作对,众姐妹一时倒显得其乐融融一派河蟹。
大姑娘和二姑娘见雨馨的嫁妆全都纷纷打趣,“八妹妹真是好福气!”“我当日出嫁的时候母亲可没舍得给我置办这么多的好东西!”“八妹妹是太子妃,这嫁妆怎么是你我能比的?”四姑娘五姑娘则是盯着一抬抬被抬走的嫁妆,眼中闪过羡慕的光。
雨馨只是淡淡而笑,脸上并不见多少得意欢欣。直到见了五姑娘脸上的神情,她的面色才好看了一点儿。
正看着,雨澜掀帘而入,口中说道:“我来晚了!”原来今日一早小王爷叶敏昭便派了贴身小太监来给雨澜请安。自打上次叶敏昭在庙会上遇刺,皇上和慧妃就将他牢牢看护了起来。小王爷再想出宫那是休想。他惦记外头的雨澜、便每隔五日派出贴身小太监之一来给雨澜请安,也是想瞧瞧雨澜在杨府过得如何,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风雨无阻。
今日来的是小太监韩世,雨澜详细问了小王爷的情况,才将韩世送走,急匆匆到正院拜见众位姐妹。银月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澜丫头又有什么好事瞒着我们?”
一时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雨澜大大方方地和众位姐妹见礼,笑着说:“我哪里有什么好事了?今日八妹妹才是主角,我可不想做那喧宾夺主的眼皮子浅的!”
银月笑道:“我怎么听说你与谢家的婚事已经差不多要定下了,等我们吃过了八妹妹的喜宴,接下来就要轮到你了!”
雨澜连忙低头装作娇羞道:“表姐你取笑我!”众人不论真假,一时都笑了起来。银月拉着雨澜坐在身边,雨晴也凑上来和她说话:“七姐姐,你没有看到八姐姐的嫁妆,真的是太叫人羡慕了!”
雨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当然是瞧见的了,羡慕得眼都红了呢!二婶是个厚道人儿,待九妹妹哪日嫁了,二婶自然也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
九姑娘也已经十几岁了,闻言一阵娇羞:“七姐姐你怎么笑话人家!”
众人玩笑一阵,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终于出了杨府,想来一路上必也是风光无限的,可惜众姐妹谁也看不到了。
二姑娘第一个站起来告罪一声道:“八妹妹,我也有些乏了,嫁妆也看完了,这就去母亲那里瞧瞧!”
雨馨点点头道:“二姐姐你快去吧!都是自家姐妹,哪个又会挑你的礼。你是双身子的人,正该好好歇着,千万不要动了胎气才好!”听雨馨话说得这样得体,雨嘉不由有点发愣,这个八妹妹几日不见,倒是长进了。
雨嘉和各位姐妹打过招呼之后便去了二房,二太太自然还有好多话要叮嘱她。她这一走,雨沐也道:“我去瞧瞧母亲,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她与八姑娘一母同胞,和亲生妹妹自然不必那么客套,妹妹嫁得好,她也与有荣焉。
大姐姐二姐姐这一走,银月便提议道:“呆在这里也是气闷,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大太太是肯定要留饭的,可如今时辰尚早,也的确枯坐无聊雨馨无所谓道:“也好!后头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我们不妨去瞧瞧。”于是丫头们忙着服侍众位小姐穿上袄子大氅,一群人出了小花厅,说笑着向园子里走去。
雨馨在前头带路,银月则拉着雨澜走在后头。银月咬着耳朵问她:“你可见过谢家那位公子?”
雨澜点了点头:“两年之前见过一面。”
“长得可好看?”
雨澜戳了她一指头道:“表姐你怎地总是取笑我?怎么不去挑惹八妹妹?”
银月无所谓笑笑道:“我瞧着她像是并不怎么高兴。她将来可是太子妃,我现在可不敢得罪她了!”雨澜知她说笑,却也吃了一惊,银月能在波诡云谲的后宫之中脱颖而出绝对不是偶然,光是这份眼力就叫人叹服!雨澜却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只好找些别的话题将谈话岔开!
说笑着已经进了那小园子,远远便扑来一阵香气,沁人心脾。满园的梅花开得正盛,红色、黄色、白色,因为早春颜色单调枯燥,也就越发显得梅花鲜艳美丽。银月笑道:“真真是个好地方!妹妹们怎不早些带我过来瞧瞧!”
众人却都看过多次了,雨霞道:“表姐莫要哄我们了!皇宫内苑什么好东西没有,又怎会缺了这几株梅花?”
银月道:“大内虽好,奈何匠气太足,又怎比得上这片梅林充满野趣!”
一时众人自去赏梅,雨澜听她刚才的话里似乎夹杂着别的意思,便拉着银月的胳膊,见其他几个姐妹离得远了,才悄悄问道:“我瞧着表姐似乎有什么心事?”
银月叹了一口气道;“妹妹倒是机灵!”
雨澜吃了一惊:“表姐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还有什么事是表姐解决不了的?”
银月苦笑道:“便是皇上也不是事事顺意,又何况是我呢!我虽贵为公主,可许多事情却身不由己!”顿了顿,银月忽然道:“你在内宅,前朝的事情你不知晓。前几日蜀汉派来使者,除了带来上供的岁币,还带来了蜀汉国主和亲的国书,说是太子刘章年过二十,尚未纳妃,欲为太子求娶我朝公主为妃!他日太子登基为国主,公主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大楚与蜀汉世代交好,永为兄弟之盟。皇上本嘱意永安公主,可萧皇贵妃舍不得女儿,便推了我出来,皇上已经动了心思!”
“什么?”雨澜大吃了一惊。蜀汉是大楚的国中之国,巴蜀之地十万大山易守难攻,大楚又与北方游牧民族多年征战,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对付蜀汉,所以这个割据政权便一直逍遥至今,成了国中之国。也成了大楚的心腹之患。
只不过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便知道,大楚占据了中原腹地,疆域广大,士兵训练有素,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蜀汉苟延残喘至今已经很有些运气成分在内了,早晚有一天大军顺江直下,蜀汉国破之日已不会太远。
在这种情况下将银月嫁过去,名义上也是太子妃,可这不是把她推进了火坑里吗?
“这怎么能行?既然没有合适人选,皇上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了这件事!”这摆明就是把银月当成了政治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