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死,凭什么要死?
她心思急转,面色冷了下来。萧源只觉得她又变回了他初识的那一个沅姐姐,明明这一年以来,她已经柔和了许多,此际她唇边微微一抹冷笑,眼中有股血腥与恶毒:“不如我先来送她上路好了。”
萧源听得一震。
朱沅笑看着他:“你怕了?”
萧源望着她,望了好一阵,双手大张,一下将她紧紧的勒入怀中,附到她耳边,郑重的道:“没有,我喜欢,你这副样子,我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朱沅怔了怔,心弦莫名的松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将头搁在他的肩上,静静的养神。
秋寒的夜里,他的热度隔着衣服熨得她全身温暖,年青的气息掺杂着一点汗味,让人心中踏实。
她的这个计划,要紧的地方都需要萧源去实施,这是掉脑袋的事,他会心甘情愿吗?就算此时答应,到了生死关头他会反悔退缩吗?
朱沅看到了他的一腔热爱之情,可是情之一字,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方荣圃也对秦卿情根深种,前世有外力压迫,他表现得像个情圣,不离不弃。
今生让他和秦卿如愿的成婚了,但他看到朱沅时目光,朱沅可一点也没错过。
皇帝和沈娘娘也曾经情投意合,如今一个视一个如草芥,一个盼一个速死。
她拿什么来让萧源替她卖命?将身子给了他?不,吃到了嘴里,想翻脸更无眷恋了。
朱沅双手搭在萧源的肩头,撑开一臂之远,静静的看了他一阵,转身缓缓走开,在屋中的圆桌旁站定。
萧源见她一言不发,不由得莫名其妙:“沅姐姐,你怎么了?”
朱沅沉默半晌,才慢慢的拎起了桌上的水壶。这水壶有个夹层,有些保温的作用,因此里边的水还略有些温度。朱沅倒了一杯水,捧给萧源:“你一路过来,提心吊胆的,先缓口气,喝了这杯水,我们再说。”
萧源毫不迟疑的接了过去,一仰头就饮了个干净。
朱沅看着他喉结滑动,心情不免复杂。
萧源将杯子放在一旁,抹了抹嘴。
朱沅这才道:“你且仔细记着我说的话……”
萧源神情严肃,不敢疏忽,听着朱沅的一番计划。末了眉头紧蹙,沉吟半晌才道:“沅姐姐这些想法,也实在大胆,恐怕难以成事。”
朱沅道:“无路可退,只能一博,你不敢?”
萧源道:“我不敢拿沅姐姐的命去赌,若来迟一步,姐姐岂不死于非命?”
朱沅仔细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放心,我岂会坐以待毙?就算她下令将我趁乱处死,我也自有些保命的手段,寻常宫人都奈何不得我。”
萧源思来想去,此际确无他法,便点了点头:“我会见机行事,沅姐姐定要等着我。”
朱沅点了点头,静静的望着他,也不说让他走。
萧源想起正有许多事要尽快着手,尽管不舍,却已经是坐不住了:“沅姐姐可还有事?”
朱沅嗯了一声:“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瞟了一眼,只见萧源聚精会神的望着她。
朱沅终是缓慢的说道:“方才那一杯茶水,我给你下了药。名曰春眠。”
萧源的眼睛一下瞪大,望着她:“姐姐说甚么?”
朱沅垂下眼去:“春眠是剂慢性毒药,以往高门大户中,也有人用过,能让人死得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初时毫无异样,三、五日后逐渐有些嗜睡,时间愈久,每日睡的时候越长。视各人体质,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便会在睡梦中死去。”
萧源的心脏,有如被一记重捶捶中,他不觉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死死的盯着朱沅。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先是发白,继而面上又泛起了愤怒的红:“沅姐姐,你为何要如此?”
朱沅抬起头来,发现他并没有害怕惊慌,而是愤怒。
“为何?萧源,你说过,你不会辜负我的,是罢?”
萧源气得心脏都要涨开了,仍是咬着牙道:“是!”
朱沅道:“但是,我很难去相信一个男人,我怕你辜负了我,尤其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我要你对我尽心尽力。你放心,此药虽都说是没有解药,但我却恰好知道解药的的方子,事后我自会替你解毒。”
说到这里,她看着萧源微微一笑:“如果我死了,你也下来陪我好了。”
萧源反倒不再愤怒了,他渐渐的安静下来。
看着这个女人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她的毒牙。
他的愤怒退了下去,失望和伤心涌了上来。
“原来你不信我,竟这般小瞧了我。”
朱沅坦白的道:“不错,我也不想瞒你,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情份,甚至于我也有些感动,但我却不能全然相信,我必须要有些制约的手段,才能让我相信你会照我说的去做。”
萧源不错眼的看着她:“你感动?你撒谎!你全然没有动过情,你若是有一分半点心,就该知道你这样对我,就算我们此次能安然无恙,日后我们如何相处?此前种种约定必然都不能再作数,更遑论成婚?”
他不傻,此前种种对朱沅的千依百顺,不过是因为他心悦于她,明知道自己付出得多,朱沅不过是被动的回应一二,他也执意的要同她在一起。
朱沅又垂下眼去:“你说是便是罢。”
萧源两步走上前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肩:“你看着我。”
朱沅平静的抬起了头,看着他。
“你为何这般不相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