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地开了个研讨会,讨论糖糖到底是什么物种。谭铃音认为它是狗或者狼,唐天远认为它是个大山猫,郑少封表示:它要不是狮子,爷跟你姓。
三人争得不可开交。糖糖趴在墙角,时而扭头看他们一眼。
愚蠢的人类。
“没有什么猫啊狗啊是天生长牙的,它没有牙是因为它还小,还在吃奶。”郑少封解释道。
谭铃音辩解,“以前我家乡有个人,生下来就没有腿。”
“你家乡是哪里?”唐天远突然问道。
“我——”谭铃音差一点脱口回答,幸好反应快。这县令也太狡猾了。
郑少封的注意力都在糖糖身上,“你先和我说说,这小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谭铃音照实说了。郑少封一拍巴掌,眼睛亮了,“这就对上了!两个多月前慢八撒国使团来朝,船队都快到松江府了突然遭遇风浪,慢八撒国王趴在香料木头上才侥幸活下来,你记不记得此事?”
唐天远点头,“自然,邸报上写了。”
“我听皇上说,船上原是有一对狮子的。船队在海上行了多日,途中那母狮子生产了四头小狮子。只可惜后来船翻了,狮子都被浪头卷走了。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郁闷,因为皇后娘娘和小殿下都没见过狮子,他们特别想看看。这一头小狮子算命大,能逃过一劫。”
大齐是天朝上国,经常有外国使团前来朝贡,这些使团又特别喜欢送些个珍禽异兽,什么通体雪白的孔雀啦,体型庞大的乌龟啦,脖子很长的麒麟兽啦,等等。慢八撒送狮子,如此看来也不奇怪。
这样一说,“铜陵县为什么会出现狮子”这种离奇的问题,就解释的通了。唐天远之前不信,也就是有这个疑问,现在解释通了,他也就有些信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你曾经见过狮子?”
郑少封答道,“是,有一次跟蒙古的一个小王子打起来,他养了一头。那人不是东西,给狮子喂人肉。”
唐天远和谭铃音听得恶寒。
郑少封对谭铃音说道,“你可以把这小狮子献给皇上。皇上对皇后向来有求必应,现在皇后想看狮子,你投其所好,肯定少不了好处。”
谭铃音看了一眼墙角的糖糖。她觉得做事不能光想好处。糖糖只是从海边捡回来的、长得有些奇特,未必就是狮子。倘若她把糖糖献给皇上,皇上养到最后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条狗,让他在老婆面前丢脸,那么她也就活到头了。
再说了,她也不愿意把糖糖送给别人。
唐天远则有另一层顾虑:狮子可是会吃人的……
他突然想起来,糖糖确实对血气有偏好,曾经有厨房的杂役抱怨过糖糖偷吃厨房的生猪血。没牙的时候吃生血,等长出牙呢?
想到这里,唐天远打算劝谭铃音赶紧把糖糖送走。可是一侧头,看到谭铃音对着糖糖依依不舍的眼神,他又有些犹豫。谭铃音是一个可以为了钱出卖掉节操的人,但此刻有天大的好处摆在面前,她却舍不得把糖糖转手,可见她有多喜欢这小东西。
唐天远便开不了口了。
其实,想象一下,一个漂亮姑娘,养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那画面也挺好玩儿的。
好吧,虽然糖糖现在跟“威风凛凛”这个词一点边也不沾。
郑少封看出了两人的不情愿。他刚才也只是提议,献不献其实不关他的事,因此现在只是提醒他们,狮子是猛兽,天生嗜血,这一头要好好驯化,防止它长大伤人。
谭铃音觉得,等糖糖真长出牙来再说也不迟。
郑少封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在屋子里关一会儿,又想出门玩儿。他问谭铃音此地有什么好去处,谭铃音认真介绍了,还自告奋勇地要带他去。
唐天远皱眉,“池州知府一旦得知此事,定然会马不停蹄地前来。为免旁生枝节,你还是早些动身吧。”赶紧走……
郑少封摆手,“不急不急,他今天肯定来不了,”他看向谭铃音,“走吧谭师爷,我们出去转转。”
谭铃音便摇着尾巴给他开道引路。
唐天远不放心,还是跟上来了。他一把扯住郑少封,低声说道,“你莫要在我的县衙沾花惹草。”
郑少封怒了,“什么沾花惹草,老子刚失恋,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不成?”
“你失恋半年多了。”
“奇了怪了,我沾哪朵花惹哪朵草了?我才刚来你这不上两个时辰,认识的唯一一个女人就是——”郑少封说到这里,恍然地看唐天远,“啊!我明白了。我心里还奇怪呢,你是师爷怎么是个姑娘,原来你们……”
唐天远连忙打断他,“你休要胡说。”
“好你个唐天远,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竟然……”
“住口!”
郑少封见他恼了,连忙把折扇往唇上一拍,果断闭嘴。他有些意外,以前又不是没开过这种玩笑,比这更过火的还有呢,哪一次生过气呀。唐天远性子有些冷清,发怒于他来说绝对是需要耗费精力的稀有情绪。
谭铃音没听到他们两个的交谈。她在前面带路,转头想跟钦差大人说句话,却发现他们落下去挺远,她便折返回来,问道,“大人,您想去哪里?”
“说实话,我很想见一个人。”
“哦?您想见谁?”谭铃音很好奇,谁有这么大脸,能让大名鼎鼎的唐天远惦记上。
郑少封答道,“我听说,妙妙生就在铜陵县。”说罢,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唐天远。
唐天远现在有些后悔把郑少封鼓捣来了。他说道,“妙妙生不在铜陵县。”
郑少封不信。
谭铃音一阵紧张,小心问道,“大人,您找妙妙生……是来寻仇的吗?”
还挺有自知之明,唐天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谭铃音。
“寻仇?不不不,”郑少封连忙摇头,笑道,“我看过他的书,我觉得他特别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