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帝阙春 九斛珠 2400 字 20天前

趁机细理了下关乎伽罗的事情,连谢珩自己都觉得惊奇。

佛寺中救下她的时候惊鸿一瞥,只觉得小姑娘很漂亮,尤其那双慌张却明亮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后来淮南遇见,才知道她是傅家女儿、高家外孙。高家的恶意在他初至淮南时就显露无疑,他于是想,就当没那回事吧。

怀着敌意审视高家的所有人,渐渐却发现她与旁人稍有不同——

她会在英娥被刁难时设法解围,哪怕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她的外祖母还是继室身份,全凭高探微的情分住在高家。她会偷偷打量他,暗里拿掉高家几个儿子设下的埋伏,避免他太狼狈,在他躲开陷阱时抿唇偷笑,带些调皮。甚至她曾劝过那位最照顾她的高家表兄,别太为难他。

谢珩心细,这些事都曾留意过。彼时不过片刻感念,如今却发现记忆清晰分明。

淮南风光虽好,却满是永安帝的爪牙,四处都是恶意而刁难的目光。

唯有她,如透隙而入的阳光,微弱却明亮。

他抗拒她的身份,却贪恋她的眼睛,贪恋她不经意间的调皮笑容。越是刻意抗拒,越是容易留意、琢磨,而后品咂出她的好处,甚至期待见面。

那种矛盾的情绪,缠绕了他许久。

直至虎阳关之败,伽罗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谨慎而忐忑。铁扇抵在喉间时,惊慌可怜。

彼时谢珩初入东宫,因为根基不稳、危机四伏,加之家国动荡、重任在肩,故而浑身铠甲,费心谋算时,对所有人戒备提防。

包括对她。

一路同行同宿,数番危机,她出乎意料的镇定态度令他惊喜,渐而欣赏。

韩荀明里暗里劝过多次,凭着理智,谢珩很清楚,留着她百害而无一利,却还是没忍心将她送入北凉那样的虎狼之地。甚至在昭文殿里,对着无声哭泣的她,明知会触怒父皇和旧臣,却还是许诺营救她父亲。

这世间原来有些事情是理智难以驾驭的,她之于他便是如此。

也是那时候,谢珩才明白,他原来那样在意她的悲喜。

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孤身赴险,却想将她护在翼下,遮风挡雨。

即便前路困难重重。

谢珩盘膝于榻,面前是失而复得的玉佩,和曾戳入指缝的钢针。心绪翻滚,毫无睡意,他蓦然转身下地,抄了惯用的漆黑长剑,推门而出,于殿前练剑。直到满身疲累,才躺回榻上沉沉睡去。

*

谢珩再度站在南熏殿外,已是六月初了。

盛夏时节,天气渐渐闷热,伽罗正躲在院中凉亭里纳凉。

凉亭建得简单,两侧种了紫藤,虬曲的枝干攀援而上,繁茂的叶子如同帘帐,隔出一方清凉世界。她穿着身烟罗撒花裙,半臂的袖口推至肘处,白腻的手臂上,红色的珊瑚手串清晰分明。

她的身侧是岚姑,对面是杜鸿嘉,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放着那只拂秣狗。

拂秣狗面朝伽罗,在岚姑手底下温煦趴着,伽罗正小心翼翼的伸指触碰它头顶软毛,满面笑容,如同春日盛放的花。那狗性情温和,任由她抚摸,还伸了前爪给她,杜鸿嘉借机握住它前爪,递向伽罗,让她捏捏软绵绵的肉爪子。

伽罗碰了碰,觉得新奇,又拿指头捏其间软肉。

旋即,笑着看向杜鸿嘉,直说有趣。

还真是……像家人啊!

谢珩故意放重脚步上前,那边三人听见动静,忙起身拜见。

杜鸿嘉最先察觉谢珩眼中的不善,行礼过后拱手解释道:“属下办完事途径此处,顺道过来看看表妹。”

“嗯。”谢珩颔首,“韩先生在嘉德殿。”

杜鸿嘉会意,“属下告退。”

谢珩待他离去,伸手往那拂秣狗身上揉了揉,看向伽罗,“不害怕了?”

“它不咬人。偶尔逗弄也很有趣。”伽罗抬头望着谢珩,眼底笑意稍微收敛,却如春光潋滟的湖水,照到人心里去。闲居无事,她还稍作装扮,在眉心拿朱丹点缀出红梅,映衬明眸翠眉,更增丽色。娇丽的脸上笑意浅淡,她让岚姑亲自奉茶,满含期待的问道:“殿下今日过来,可是为了鸾台寺的事情?”

“明日可以前往。你戴上帷帽。”

“遵命!”伽罗喜形于色。

谢珩就势坐在桌边,接过伽罗亲自捧过来的茶杯,忽然皱眉,“你就只有这几件衣裳?”

伽罗一怔,待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了。

她上京时走得仓促,又是春日,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回京后就入了东宫,没了从前裁缝亲临伺候的福分,她行动受限,杜鸿嘉又是个粗人照顾不到这些小事,唯有岚姑出去过两次,能帮她买件衣裳回来。

可岚姑眼光又挑剔,出门大半日归来,除了胭脂水粉日用之物,能入眼的衣裙也就那么三四件,虽做工精致,数量却有限,可不得常换着穿?

这件烟罗裙绣得漂亮,穿着也舒适,自入夏后,伽罗已穿了三四回。

没想到谢珩忙得跟陀螺似的,竟还留心这个。

伽罗虽出身侯府,却没骄奢之气。东西自然要挑好的使,倘若不能够,也不强求,便道:“岚姑挑了些回来,够用的。”

“这是家令失职。”谢珩却不悦。

旋即扬声叫战青入内,吩咐他传话家令寺,后晌带人过来量体裁衣。

伽罗稍觉意外,道:“殿下能收留我已是宽宏,其实不必……”

“东宫虽简陋,却还养得起你。西胡那般重视的人,哪能平白受委屈?东宫人少,家令寺闲着无事,练练手吧。”谢珩连玩笑话都说得一本正经。

伽罗却之不恭,只好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