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出门,就见不远处战青匆匆走来。
“傅姑娘——”他叫住伽罗,稍稍拱手为礼,道:“殿下请你去昭文殿。”
这个时候谢珩找她?
自中秋灯会后,谢珩便忙得脚不沾地,整日整夜的不见人影。
她心里正记挂这父亲的事,下意识觉得,谢珩百忙中召见,难道是有父亲的消息?
如此想着,心中迫切,伽罗稍,让岚姑跟外祖母说一声,便随战青匆匆离去。
战青腿长,放慢脚步有意等她,伽罗却心有牵挂,步履如飞,几乎小跑着到了昭文殿。
迎面是前后脚出来的韩荀和岳华,韩荀还是那副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臭脸,岳华却稍露笑意,招呼道:“傅姑娘。”
“岳姐姐!”伽罗回以笑容,立在廊下,待战青通禀后,快步进屋。
迎面是谢珩魁伟的身影,他换了身鸦青色长衫,手中握着漆黑的铁扇,正在案前站着。依旧是冷峻的容貌,未因繁忙而憔悴,双眸深沉如旧,神情却颇放松,想必心绪甚佳。
“拜见殿下。”伽罗行礼,紧紧盯着谢珩,“不知殿下召我过来,是有何事?”
“随我出趟门。”谢珩瞧见她额头潮润,不由诧异,“跑过来的?”
伽罗没好意思说她以为是有父亲的消息,只笑了笑,“殿下有命,就尽快赶过来了。”说罢目光稍错,却忽然顿住了——谢珩侧后方的檀木书架上,整整齐齐摆了许多书籍,上头都坠了象牙签子,颇为贵重。
满目书籍中,那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显得格外惹眼突兀。
伽罗愕然。
她当然认得那风筝,上头的每一笔都是她画的。可它怎会堂而皇之的挂在谢珩书房?
她满腹狐疑,看向谢珩,那位唇角带了些许笑意,面上是坦荡的笑。
“怎么?”
“这风筝……”
“很好看。”谢珩回身瞧那风筝,“每天瞧瞧,有消乏解忧之效。”
“我是说——”伽罗有些艰难的开口,“殿下怎么把它挂在这里?”
太不相称了!充满童趣的风筝瞧着就是出自女儿家的手,放在储君端庄贵气的书房,看着格外别扭。这书房是谢珩处理日常事务所用,虽说外头的官员进不来,韩荀等东宫近臣却时常入内议事。他们瞧见这碍眼的风筝,会作何感想?
谢珩不答,只是瞧着她,深邃的眼中若有笑意。
“想不明白吗?”他说。
这句话出口,连同他的眼神、近来举止,齐齐撞进伽罗心里。
她当然想得明白,她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先前相处的种种,为外祖母的事闹出的别扭,朱雀街上肩背相贴的陪伴保护……他平白无故将她“送”他的东西摆在书房,心思昭然若揭。
伽罗抬头,对上谢珩灼灼的目光,意味深长。谢珩性情内敛,除了那身威压冷肃,甚少显露真实心意,从前找由头去南熏殿的时候,虽也会用奇怪的眼神瞧她,却总归会稍作掩饰,这回却半点都不收敛。
直勾勾的目光,满是灼热的温度。
伽罗心中猛跳,脸上蓦然觉得热起来。
谢珩却一本正经,“画得好看,挂在这里能时常看见,顺道感激你的盛情,想起你的好处,有何不好?况它既然送给了我,如何处置,自是我说了算。”因书房内没人,他牢牢瞧着伽罗,踱步走来,稍稍躬身,凑到伽罗跟前,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明眸皓齿,怎么看都漂亮。
她的额头润润的出了层细汗,许是走得太疾,呼吸都不稳,稍稍喘息。嫩白的双颊透着淡淡的胭脂红色,在他的注目下,脸上愈来愈红,如耳畔艳丽欲滴的珊瑚珠。原本清亮镇定的眸中,夹杂几许慌乱,仿佛羞怯,又仿佛强作镇定,在他的逼视下节节溃退,却还妄想负隅顽抗。
她那么聪明灵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珩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凑得更近,嗅到伽罗身上极淡的月麟香,“怎么脸红了?”
娇嫩的肌肤近在唇边,令人想起端午那回亲吻的滋味。
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他竭力克制,保持残余的理智。
“在想什么?”谢珩低声,瞧着伽罗的眼睛,“嗯?”
像是有人在心尖拨动琵琶,丝弦微动,便是泠泠之音。
像是有小木锤击在鼓面,怦然而动,荡出漪纹。
呼吸交织的姿势下,他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竟叫人心头颤栗。
他目光锋锐深邃,灼灼盯着她,像是能直透人心。
伽罗蓦然感到一阵心虚,无力招架,被他的气息包围,脸红成了柿子。迅低垂目光逃避谢珩,却瞥见他的喉结。心跳不知为何漏了半拍,伽罗触到火炉一般,忙挪开目光。躲开目光,躲开喉结,还是躲不开旁的——
谢珩穿得不多,临近脖颈处领口半敞,往下是结实壮硕的胸膛,被衣衫模糊勾勒出外形。再往下则是精壮的腰,一只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把玩铁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那只手曾将她压在怀里,握着钢针,也曾将她护在胸膛前,杀出重围。
伽罗被他困住,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甚至脸上似有火烧,心跳愈来愈快。
心虚脸红什么呢?
伽罗说不明白,只是不敢再对视谢珩,后退了半步,“方才走得太疾,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