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谁?”杜鸿嘉看出伽罗不悦,出言打断。
姚谦拱了拱手,往杜鸿嘉脸上打量。这一路回京,自谢珩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杜鸿嘉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姚谦。”
“没听说过。”杜鸿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姚谦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上,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祖父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姚谦?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无所依靠时,他转身另娶他人,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刻骨铭心。
伽罗看向姚谦,竭力让声音平静,“确实是旧友。”
“先前在淮南,这位姚大人曾是我外祖父的门生,往来密切。”她说。
姚谦面显尴尬,旋即道:“伽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京城中的情势……”他望了杜鸿嘉一眼,不欲在外人跟前袒露,道:“我们去那边喝茶细说,好么?”
“不必。”
“伽罗,从前的事,我半分都没忘记。迎娶徐兰珠,也非我本意。”
“可你毕竟娶了她不是吗?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伽罗哂笑。
眼前的人俊朗如旧,还是如从前般温和如玉,然而一旦想起那日他断然落下的车帘,那种脚步虚浮又沉重,喉间干涩的滋味又蔓延开来。伽罗极力克制住轻微的颤抖,道:“徐相位高权重,必定给你远大前程。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匆匆上楼梯。
“伽罗!”姚谦伸手想去拦她,却被杜鸿嘉挡住。
杜鸿嘉脸色阴沉,待伽罗安然上楼,才朝姚谦拱了拱手,转身欲走。然而心底的猜测与恼怒终究难以压制,他蓦然转身,手掌重重扣在姚谦的肩头,“方才什么意思?”
姚谦恼恨他的阻拦,冷声道:“与你何干。”
杜鸿嘉挂心伽罗,不再周旋,恶狠狠道:“若是你欺负了她,我决不轻饶!”
姚谦仿若未闻,只看着楼梯尽头。
*
伽罗匆匆拐过楼梯,快步走向客房,只觉廊道无比漫长。
刻意遗忘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当日未来得及发泄的伤心蠢蠢欲动,隔了许久回味,愈发令人伤心。她埋首前行,猛然察觉撞上某物,抬头看时,朦胧水雾之外,谢珩正低头看她。
伽罗心中尽是翻滚的旧事,甚至忘了对谢珩的敬畏,仓促屈膝行礼,就想走开。
谢珩探手,握住她的胳膊,眼含探究。
方才无意中从窗户望出去,还看到她在对面的铺子挑选蜜饯,拿竹签子戳了挨个尝,专心又贪婪的样子令他不自觉的失笑。
谁知一转眼,竟是这幅模样?
脚步仓促,神情慌乱,泪水涟涟,半点不似平常的强作镇定。
叫人担心。
伽罗心中乱极,又被他看得窘迫,慌忙低头拭泪,试图挣开他的手。可他钳得很牢,伽罗想开口请他放手,然而喉头哽咽,恐怕一开口便会哭出声来。仓促之下,想也不想,与谢珩对视了片刻,蓦然俯身朝他的手咬过去。
谢珩微诧,下意识的松了手。
伽罗趁机夺回手臂,匆匆走了。
手背上温热濡湿,谢珩抬手,看到手背上留了她的眼泪。他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过头就见杜鸿嘉急匆匆追了过来。
☆、70.070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 敬请支持正版^o^ “又是西胡人?”
“我看得明白, 就是他们!”刀疤男人左臂重伤, 愤愤道:“他们勾结土匪, 冲散我们的队形, 又趁乱抢走傅伽罗。我虽然派人去追,却没找到。傅伽罗身边那个婆娘还来找我要人, 妈的!西胡人狡猾无比, 也不知是钻进了地缝还是哪里, 翻遍了也没找到。”
“务必找到傅伽罗,哪怕跟到西胡, 也得抢回来。”鹰佐满面怒容, “我调数万大军南下, 可不是只为南夏这点东西!南风死了, 傅伽罗绝不可再有闪失,否则断了线索,这回南征的功夫就全部白费。她那锁子也在西胡手里,务必设法夺回!”
“遵命!就算死在西胡, 我也誓将傅伽罗夺回来!”
鹰佐又问道:“当时傅伽罗被劫走,不是谢珩假扮的西胡人?”
“不是。西胡人的容貌我认识, 领头的人前几年还在战场上见过。傅伽罗身边那婆娘很厉害,当时跟我一起杀西胡人, 装不出来。这回丢了人, 是我无能, 恳请殿下许我戴罪立功,抢回那傅伽罗,再来找殿下请罪!”
说罢,双手托着弯刀,送至鹰佐面前。
鹰佐眉目阴沉,半晌才道:“先给你五十精锐暗中去查,不够再派人手。务必找到傅伽罗,否则全家问罪!”说罢,取了那匕,手臂动处,斩下他一撮头。
屋内重归安静。
连日来的闷气难以消解,鹰佐看着素日重视的助手神情颓丧,更是生气,阴沉着脸将匕掷在地上,快步出屋。
外面阳光甚好,院中花树繁茂,与初到时截然不同。
从二月下旬至今,将近一个月过去,议和的事却未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