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命人到东宫宣朕的口谕,将御前侍卫都撤回来罢。”建德帝挥挥手,也不管皇后难掩喜色正要谢恩,淡淡道:“退下罢。”
皇后刚扬起的的笑脸僵了僵,只是皇帝之命,她不得不从,坤宁宫一行只得立即退下。
待人走干净了,一直安静不语的张贵妃走过来,她蹙眉道:“陛下,昫儿不好么?你为何这般为难他。”
越王全名赵文昫,张贵妃虽言语隐晦,但很明显,她竟是在直接问,建德帝为何不让越王当继承人。
她神态自然,还有些嗔怒,显然平时都是如此说话的,而且这话题也说了不止一次。
张贵妃偎依着建德帝坐下,螓首靠在了他的肩膀,抿了抿唇,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离的么?昫儿这孩子也不是没能耐,陛下为何还要召秦王回京。”一个太子还不够。
建德帝没有呵斥张贵妃,甚至神色也未见不悦,只是他却没有答话,伸手拥了她,轻拍了拍。
能耐,越王当然有能耐,这孩子曾是建德帝掌中宝,他当然最了解对方不过,只是越王同时也有野心,很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这也全因建德帝对皇位继承人的态度所导致,他并未因爱子有能耐,便暗中圈定了继位者,而是客观分析诸皇子,看哪个最出众,他便属意哪个。
即便是当年他最不喜的太子,也拥有过同等的机会。
双方观念有分歧,偏所涉及的利益太过巨大,不知不觉间,这对父子渐行渐远,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爱子的优秀,建德帝如今已看得分明,偏越王已身在局中,不得不时刻窥视着老子屁股下的龙椅,皇帝一日未死,怎能放开权柄。
况且如今,秦王比之越王,看着要更出色几分。
建德帝干脆维持现在局面,稳坐钓鱼台,待他两眼一闭,两人谁胜也无妨。
只要不是明显逊色一筹的太子继位,便可以了。
张贵妃照例并未得到答案,也没继续说,她心疼儿子不假,但她同样也心疼皇帝,既然他不乐意,她就不硬逼着了。
早几年前,她大约还会发点小脾气,只是现在却不会了,建德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张贵妃看着,心中格外酸楚。
建德帝轻拍了拍她,低声道:“这事你不要管,朕自有主张。”
*
太子被禁足近一月,重新踏出东宫之时,外面形势早已大变,东宫树未倒,猢狲已四散,留下来的,出了庆国公府外,就剩下一些无甚能耐之辈。
面对这等情形,太子如何不急,他出来给皇后请了安,便百般筹谋起来,即便母后病情反复,他也只匆匆看过几次,便不见人影。
皇后很能理解,她甚至嘱咐太子,前头忙着,若抽不出空,便无需多来。
太子应了。
母子说话间,宫女捧着热气腾腾的药进了门,一阵苦涩的气味立即充斥内殿,白露上前,熟练接过药碗。
她转身之时,拇指轻弹中指指甲,极小的一撮白色粉末,便无声落在黑褐色的汤药之中,瞬间化开不见踪影。
白露上前,“娘娘请用药。”
皇后一见药碗便皱眉,白露忙劝道:“娘娘,苦口良药,你养好了身子,殿下也能放下心来。”
太子附和,“母后,正是如此。”
病没好,药不喝当然是不行的,皇后只得接过药碗,蹙眉硬咽了,这汤药苦涩至极,她一放下腕,便立即连连漱口。
白露接过空空的药碗,神色如常递给一边的小宫女,然后捧着蜜饯上前,“娘娘且压一压。”
她心中了然,快则今夜,慢则明日一早,皇后这病情,肯定有反复。
第119章
等赵文煊煊顺利接收了安阳伯等势力后, 时间已经到了年根下, 除夕正月, 又是接连不断的宫宴。
由于皇后“病情”反复,拖了大半个月仍不见好, 不得已, 只能缺席年宴了,今年后宫的大小宴席,俱由张贵妃出面主持。
东宫本已渐式微,这般一来, 皇后母子的存在感又轻了几分。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只可惜身体不争气,气喘吁吁大发雷霆一番后, 只能硬忍了。
顾云锦今年也没有出席宫宴, 她怀有身孕不足三月,这热闹就不凑了,皇家一贯以子嗣为重,一个坐胎还不算稳,便可名正言顺留在府中。
不过,赵文煊却还是必须进宫的, 他可脱不了身,于是, 今年的除夕, 便只有顾云锦领着钰哥儿在家里过了。
顾云锦牵着钰哥儿小手,母子二人送了赵文煊出门, 小胖子眼巴巴看着父王,神情几分委屈。
他很明白,父王又要出门了,剩他与母亲在家。
年节时分,秦王府早就整饰一新,红艳艳的窗花、流苏,暗红色的软缎门帘,猩红而厚实的驼绒地毯,室内室外喜庆热烈。
这种气氛也感染了小胖子,他欢呼鼓舞,只可惜,本一家人乐也融融之时,父王又要出门了。
小胖子很失落。
“钰儿,父王很快就回家,”
赵文煊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子,目光有些愧疚,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串金灿灿的小钱,递到儿子面前,温声哄道:“你看看,这是父王给你的压岁钱。”
小钱很精致,比普通铜钱小了一些,纯金打造,上面雕了如意吉祥、福泽安康等字,用大红丝绳穿了一串,是赵文煊亲自选了样式,命人特地打造的压岁钱。
小钱金光闪闪,小胖子好奇接过来,用手拨弄一下,他还算喜欢,便攒在手里。
“娘,我娘。”小胖子得了压岁钱,不忘惦记亲娘,抬起短胖的小胳膊,指了指顾云锦,对他老子昂了昂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