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之前朦胧间,听到司徒鄞反复说“是我在这里”,原来是这个意思。
儿时不谙世事,我的确有段时间屁颠颠追在三哥后面,没皮没脸地喊长大了要嫁给他,但那是童言无忌了。
一面心虚,又不会在这人面前撒谎,只得叫了一声:“哎,头好疼。”便装睡过去。
耳朵一痛,半片耳廓被咬在嘴里,不痛不痒地摩挲。
我禁不住,只得一缩脖子,睁眼道:“是小时的玩伴,仅此而已。”
“仅是玩伴,却叫的那样亲密,如何不听这样唤我?”
我大感今夜难过,“你已废了君臣之礼,还要怎样?”
“夫妻之间以君臣相称本是笑话,旷日你我相称,也不妥。”
分明是不满,还装得这样一本正经。
只是这样说着话,身上的闷热不觉间分散大半,我只撑着眼皮定定看她。
司徒鄞璀然一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神采。
他轻启话音,将一番话说得极郑重:“从今以后,叫我牧舟。”
牧舟。仿佛前世相逢过这两个字,我心头猛地一颤。
“听到了么?”
默等心悸平复,我轻声问道:“是你的表字?”
司徒鄞低叹道:“我自出生起被立为太子,只有名,没有字,即使有,也没几人有资格叫。”
“那……”
“我刚刚想到的。”
竟如此儿戏?仔细回想他的表情,总觉得有故事在里面。“没有出处么?”
“没有。”低撩的声息送进耳窝,“问了这么多,究竟叫是不叫?”
犹豫许久,我的声音弱下去:“我、不敢。”
信他是真,不敢也是真。
当初应绿盛宠如斯,如今也冷了下去。我钟了不过尔尔,岂敢得意忘形。
“不敢,是么?”司徒鄞的声音也沉下去,若有所悟地沉默,良久淡道:“随你。”
第37章 曾无软肋
那日出汗后, 烧果真退了下去,伤口也很快愈合。现在迢儿关注的焦点已不是怎么让我多进些饮食, 而是研究哪种配方的去痕膏更好用。
陪我大汗一场的司徒鄞,当日从被子中出来时发冠殷湿,衣袍落拓,却半分不见狼狈。
我丝毫不疑,无论任何时候, 他都能保持这一份与生俱来的贵气。所幸他即刻换了干净衣裳, 没有闹起病来。
只是自我愈后, 他过来的时间变得少了, 虽也不曾听闻到别的行宫去,但我总觉得, 他是因我不肯叫他“牧舟”生了气。
那日若真的什么都不顾忌地叫了他……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正倚在窗边出神, 迢儿端来一碗黑汤:“小姐, 吃药了。”
我大皱眉头:“怎么还要吃?”
“阳太医说了, 小姐经这一病,元气大伤, 要好好调养才是。”自从病好, 迢儿便把阳太医的每一个字都奉作圭臬。
我接过药碗,转手倒进一盆茶花, 把空碗还给她。
“小姐!”迢儿气得直瞪眼。
窗下抹桌子的秋水看了直笑:“娘娘怎么也学起咱们皇上来了?”
“你还笑,还不过来帮我劝!”
“娘娘不愿喝也罢了,太医的话总不可尽信,是药三分毒, 可能怎么调养呢?娘娘多吃些东西补回来也是一样的。”
我笑:“秋水说的没错。”
“小蹄子,就会讨好娘娘!”迢儿恨得牙痒。
秋水只当没听见,突而“咦”了一声,拾起桌上一张暗金花笺,低念:“云听渔舟唱晚,花落牧童横笛,占尽五湖秋。胡床兴不浅,人在庾公楼。”
念完她恍神,“这首诗没听过呀。”
我不是滋味地笑笑,“没用的了,扔掉吧。”
……
“皇上驾到!”
外殿传来珠帘碰撞声,我戳在香囊上的针一偏,差点扎在手上。
撇下香囊迎出去,司徒鄞穿一身梨花白的常服,让人见了心情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