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死后,赵瑕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搂着熊宝宝的时候,突然想起沈眠的那句话,他几乎是抖着手拆开了那个陪伴了他快十年的玩偶,在一堆已经结成快的棉花中发现了一张被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这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用炭歪歪扭扭地写了:祝赵瑕永远幸福快乐!
赵瑕顿时泪如雨下:沈眠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赵瑕永远都没办法得到幸福和快乐!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瑕几乎是有些失态地从延宁手中抢过了那个熊宝宝,缝合的线被他扯断,白色而柔软的棉花涌了出来。
露出了夹在其中的一张四方宣纸。
赵瑕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东西,沈眠写的那张纸条被拿出来后一直放在他贴身的荷包里,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不想相信这是巧合,如果这也是巧合,这些巧合未免也太多些。可很多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的时候,人反倒不敢轻易去相信了,就怕眼前是一场镜花水月。赵瑕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喜大悲,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经受一次。
延宁本来只是想安慰漂亮哥哥,谁知道他竟然将自己的熊宝宝给弄坏了,他小嘴一瘪就要大哭起来,杜氏吓得急忙跑过来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赵瑕不对劲了,从他见到那个玩偶的那一眼起,他一点不像是朝堂之上杀伐果断的帝王,他就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他看到前方的绿洲,却怕这又是一场海市蜃楼。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被杜氏裹在怀里的延宁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瑕慢慢地打开手里的纸张,熟悉的字体映在了他的眼底。
“祝延宁健康成长,开心快乐!”
那一刻,赵瑕再也控制不住鼻间的酸意,一滴眼泪砸在了那张纸上。
阿眠,我庆幸,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你。
第三十九章
木清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府邸, 就看到属下正在房中等自己, 他疲累地挥了挥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以后再说。”
属下有些犹豫:“是您先前让属下去查的那位姑娘, 属下已经查出来了,不仅如此, 属下还发现此人恰好是那留仙阁的真正主人。”
木清从纷乱的大脑中整理出了一小片清明:“具体什么情况, 你再详细说说。”
这名属下是木清心腹, 为人细心且办事能力相当出色,他之前费了大力气才查到留仙阁背后的主人是贺茕娘, 转而又想起木清让他去查这个姑娘也是叫这个名字,他便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派了人,将贺茕娘所有的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这才前来回复木清。
“你说……她落水之后性情大变?”木清皱着眉头, “她认得傅灵均?似乎还很熟稔?”
那属下也是莫名:“傅都尉这几年一直在淮海卫,贺姑娘才十四岁, 按理这两人是不可能认识的,更别提傅都尉居然还专门派人保护。不过, 既然大人您疑惑,不如直接去信一封去问问傅都尉?”
木清摇摇头:“傅灵均特意瞒着我,想必是不愿意让我知道,既然如此, 只要不是什么危害朝廷的事情,就不要管她了。”
属下点头应是,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了, 大概是四天之前,这位贺姑娘同继母去慈恩寺上香,据说突然晕倒,一直都没有醒来。”
“四天前?什么时辰!”
“似乎是午时。”
木清紧锁着眉头,许多的线索不断地在脑海中掠过,似乎就差一个点就能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可他就是没有办法想起这个点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张玄鹤醒来的消息传了过来,木清立刻朝太医院跑去。
谁知到了太医院门口,却被把守的侍卫给挡在了门外边,对方奉了皇命,木清也没有办法,他眯了眯眼转身朝干清宫走去。
木清作为大内副总管,赵瑕又予他无召觐见的特权,在宫中自然没人能拦他,可他到了干清宫才知道赵瑕竟然带着鲁安道出宫去了。
木清深知赵瑕对沈眠的感情,不认为他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微服出宫的雅兴,定然是张玄鹤说了什么。木清定了定神,干脆专心在干清宫外头等着,毕竟如果是有关姑姑的线索,赵瑕一定不会瞒着自己。
这一等就到了快宵禁的时候。
赵瑕一回来就看到木清跟个门神一样守在干清宫门口,虽然说从前他让对方去找起死回生之术时对其十分信任,可如今知道沈眠还活着,看着对方这巴巴的样子就有些不那么顺眼了。
木清做了这么多年暗卫头子,观察力极其敏锐,几乎是瞬间就从赵瑕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对劲,他一把挤开鲁安道:“陛下,可是有姑姑的消息了?”
赵瑕沉下脸色:“你这成何体统!”
木清立刻跪下来:“奴才知罪。”只是嘴里说着知罪,眼睛却还是灼灼地盯着赵瑕。
木清原本是浣衣局下的一名小太监,当年不小心惹到了先帝宠妃,差点被活活打死,是沈眠将他救了下来。木清好了之后就一直留在东宫,比起那些一心讨好太子的奴才来说,整天在沈眠身边转悠的木清简直就是一个异类,偏偏沈眠待他如亲弟,赵瑕虽然气得牙痒痒却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想了个法子将木清丢给一位大内侍卫学武。
赵瑕原本打算将木清放在沈眠身边保护他,可如今看到对方这样子,他回想起那些年跟在沈眠身边的小尾巴,险些就要打消自己这个想法了。
赵瑕原本就想直接将沈眠接回宫,可惜作为帝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他想要对方,可若他以自己一己之私随意行事,贺茕娘的名声就没有了。再加上太医和张玄鹤都再三保证贺茕娘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暂时没清醒。他只得按捺下自己内心如野草般疯长的渴望,强迫自己回宫。
赵瑕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偷偷去了贺府见了一面对方,尽管贺茕娘这张脸美的不可方物,但赵瑕在看到那张与沈眠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的脸时,还是有些失望的,只是一想到这具躯壳里住着沈眠的灵魂,他又心头火热起来。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很多事情让木清去做要比他合适多了。如此一想,赵瑕只能不情不愿地将贺茕娘是沈眠的事实告诉木清。
木清呆住了,这句话就像一个将线索串起来的线一般,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缘由,他倒是没有怀疑赵瑕会认错人,只是结结巴巴道:“那……那姑姑为什么不回来?”
赵瑕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知道沈眠不喜欢宫里,还在冷宫的时候她就总说,等到他长大了,应该就能够离开冷宫了,到时候就去游山玩水,如果不能游山玩水的话,就自己建一个小庄子,种种田,养养花,过着提前退休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没想过赵瑕居然能成为这场混乱宫斗最后的赢家,但赵瑕也知道他们从冷宫出去之后那几年是沈眠过得最不开心的几年。她完全压抑住了自己的天性,人人趋之若鹜的荣华富贵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后来她在宫外建了一座庄子,赵瑕这才明白什么是她心中的桃源居,而自己和皇宫都只是她恨不得逃离的地方。
木清看到赵瑕突然沉下脸,也意识自己说错话了,但想到传来的消息中说茕娘还晕着,又急了:“姑姑现在还没醒,是不是之前张玄鹤招魂时受到了损伤?”
“朕已经让张玄鹤去看过了,他说阿眠神魂的确有些损伤,但不严重,朕去请了慈恩寺的方丈大师替阿眠诵经,再过一日阿眠就会醒来的。”赵瑕见木清一脸焦急的模样,有些烦躁地说道,“她娘家一摊子烂事,只怕她不好修养,你想个办法把她接进宫来。”
木清也想到了属下送来的关于贺家的资料,若是这些发生在旁人身上,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若这些人是这样对姑姑,木清立刻就道:“奴才知道,保管不会让姑姑受一点委屈。”
这一点赵瑕还是信的,可是这不能掩盖他越看木清就越烦的事实,只得赶紧挥了挥手:“下去吧。”
木清顿时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干清宫。
赵瑕没忍住,心里给他记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