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茕娘也有些沮丧,只是过都过来了,若没有走一遭,也太不甘心了。
贺茕娘这么想着,便提着裙子和桃蕊往桥上走去。木质的桥已经在燕京存在了很长时间,虽然工部每年都会派人检查,但走在上面听着“吱呀吱呀”的声音还是有些吓人的。
贺茕娘不敢松开桃蕊的手,两人艰难地随着人群往前移动,还要小心身上的衣服不要被灯火给燎到,好不容易下了桥,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种完成大事的成就感。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不祥的断裂声响起,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桥要塌了!!”
人们就像是受了惊的马群,拼了命地朝桥下挤去。
贺茕娘与桃蕊原本就站在桥的边缘,被人一挤,两人人小力轻,瞬间就被人流给冲散了。桃蕊尖叫着:“姑娘!姑娘!”
贺茕娘慌乱无措地伸出手去抓她,却被人群一下子冲了很远。她就像汪洋中的一小叶扁舟,无法控制地沉沉浮浮,很快就连桃蕊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贺茕娘被人群裹挟着往河边跑,却不想被一直往边缘挤着,沈眠担心不已,却又毫无办法,贺茕娘原本就是闺阁千金,又加上年纪幼小,经过这么长时间,她早就已经脱力了,半个身体几乎被悬空在了河边,显得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惊险万分地离开了桥那边,人流也不再这样密集,贺茕娘双腿一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此时才知道桥并没有塌,不知是什么人谎报了消息,造成人群混乱,倒是有不少人受伤,不过此刻也有御林军过来维持秩序了。
贺茕娘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毫发无伤跑到安全地带,连沈眠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运气好,也亏得她一直都在边缘,否则要是在人群中间,一旦摔一跤,恐怕命都会没了。
就在沈眠感慨的时候,贺茕娘有了一点力气,准备扶着河边的栏杆站起来,谁知她刚刚用力,那年久失修的栏杆直接就断开了,贺茕娘整个人毫无准备地朝着河中倒去。
那一瞬间,沈眠的脑子都懵了,脱口而出:“赵瑕救我!”
人群中似乎有人猛地回过头,朝着她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沈眠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在颤抖:“赵瑕,我在这里!你看得到我是不是!”
虽然灵魂没有眼泪,但那一刻沈眠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变得模糊,而模糊之中,她看到一个人挣脱了护卫的保护,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可是沈眠没有等到他。
贺茕娘在掉下去的一瞬间就被人发现了,几个人合力将她拉了上来,又有两个热心的妇人扶着她去到了另一边的摊子上。
沈眠被不由自主地牵引着离开了那个地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赵瑕抆肩而过,最后只能看到他满脸的希望和喜悦变作了失望。
来来往往的人群阻隔了他们,沈眠拼命地大喊,可对方却毫无所觉。
在死后成为灵魂漂泊的这段日子,沈眠不曾觉得孤单或者绝望,可那一个晚上,与赵瑕咫尺天涯,她第一次生出了怨恨。
好在如今他们还是再见了,就算与沈眠所期待的再见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但当初的那点怨恨也已经烟消云散。
赵瑕听完茕娘的话,久久都没有说话:“我就知道我那时候没有听错,是你在喊我……可惜没有人信我,就是木清,也觉得我是疯了。后来每年我都去河边,但却再也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回想起曾经的抆肩而过,两人都有些怅然若失。
茕娘叹息一声:“有过那一次经历之后,茕娘就越发不爱出门,我本想着如果有机会出去,或许还能与你偶遇也不一定。”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其实后来时间长了,我总是在怀疑,当初你真的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是不是我做孤魂野鬼太久了,出现了幻觉……”
赵瑕有些心疼,将她的手拢在手心里紧了紧:“不是幻觉,我是真的听见了……”
“我现在知道了。”茕娘笑起来,脸上一点阴霾都没有,“只是当时不甘心,总想着要再去一次上元节的河边,弥补这个遗憾。”
赵瑕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柔声道:“那明年上元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好。”
第五十一章
最近一段时间, 朝臣们都觉得承平帝的脾气非常好。不仅上朝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有臣子直谏时用词激烈他也没有生气, 反而还温声细语地夸赞了对方。虽然承平帝算得上是一个平易近人的皇帝,但平易近人到了这种程度,朝臣们反倒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惊悚。
这一天下了朝,谢阁老又和杨阁老走到了一起,杨阁老感慨道:“这都多少年没见着陛下心情这么好了,看来是宫中还是得有个女主人才行。”
谢阁老背着手,说道:“若陛下真想要娶那贺家的姑娘,怎的还将人留在宫中, 不下旨封后呢?”
“或许有什么缘故?”
谢阁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有话就直说, 遮遮掩掩像什么样子!”
杨阁老也不生气, 捋了捋胡须道:“你若是看不惯, 上奏不就是了, 再不然写个折子递上去, 与我在背后说三道四有什么用?”
“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冲的很?”
杨阁老笑眯眯道:“哪有?”
“你先前不也担心那女子迷惑了陛下, 如今怎么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谢阁老纳闷道。
杨阁老自然不会告诉他, 昨日他与老友喝茶时,曾经看到承平帝领着茕娘在逛街,承平帝高大俊美,茕娘虽然用面纱遮住了脸, 却也能看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杨阁老本想去拜见,却被赵瑕发现,暗中示意制止了他。
杨阁老出身贫寒, 一生唯有一妻,就算如今妻子年老色衰,他依然爱重如初,所以在看到赵瑕看茕娘的眼神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只是单纯被皮相所迷惑,他看那女子的神情不会如此专注和深情,没有欲念,有的只是现世安稳的满足。这是过尽千帆之后沉淀出的感情,就如同杨阁老看自己的老妻一般,虽然不明白他们只是相识短短几个月,如何会有这么深的感情,但不妨碍杨阁老由此认可贺茕娘。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弟子的为人品行,他相信能让赵瑕倾心以待的女子也必然不会差。
当然,这种妻奴之间的默契,谢阁老是不会懂的。
杨阁老不说,谢阁老也不能真的去逼他,只是正色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天下女子的表率,德行和名声才是最重要的。陛下如此行事实为不妥,作为臣子,我一定要好好劝诫陛下才行。”
“哦,那就只能恭祝谢兄马到成功了。”
谢阁老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一甩袖子离开了。
杨阁老心道:陛下正是情热之时,这时候去劝不是讨打吗?不过也是该劝一劝,毕竟听说那贺姑娘过了年才及笄,而陛下又正值壮年,这深秋时节总是冲冷水澡,便是陛下身体好也扛不住啊。
杨阁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体贴又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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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瑕现在非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