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珏冷笑一声:“母妃说完了,现在可以轮到女儿来说了?”
“后宫之权是我在离京之前,请求陛下不要交给你的。”
德太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赵珏却毫无顾忌地接着说下去:“你可知道,我们章家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是仰赖于陛下的好心。若他心肠狠毒一点,当初在他登基之后,母妃你就该病逝了,至于舅舅,他手头不干净,随便一点罪名就足以将他打到地底,不需要五年,章家就会灰飞烟灭。而你以为这会对他的皇位有什么影响吗?不会的!甚至他只要再栽赃点什么在你们身上,朝野之上只会赞颂他果决公正,大义灭亲!”
德太妃心口一凉,赵珏的话就像一柄重锤,将她这么多年一直赖以相信的东西击了个粉碎。
赵珏却还接着说下去:“母妃可知道,在陛下登基之后,我为什么会请求与韩止一同去西北驻守?”
“为……为什么?”
“因为我看出陛下对我的防备,所以我以退为进,主动出京,以此换取他的好感和对章家的容忍,我离京之时与母妃你还有舅舅说过什么,你们都给忘了吗?!”
德太妃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我牺牲了那么多,结果呢?不过几年时间,你和舅舅就已经将这份容忍给作没了!”
德太妃只觉得浑身发寒。当年赵珏虽然是女儿身,但因为先帝宠爱,她在宗室之中的地位并不低,赵瑕的太子之位能坐稳,与赵珏也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后来赵瑕登基后,赵珏却自请离京去了那么苦寒的西北,德太妃汲汲营营,一定要拿到后宫权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想办法让女儿回来,可没想到,自己竟然毁了女儿的一片苦心。
赵珏看到德太妃的表情,也是于心不忍,但她不得不狠下心,将母亲从鲜花着锦的虚幻中拖出来:“母妃,你与舅舅自作聪明,难道以为陛下就毫无察觉吗?”
“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恐怕下一个进入天牢的,就是母妃你了!”
德太妃以前仗着将赵瑕带出冷宫的恩情一直在宫中作威作福,又有身边的宫女太监着意捧着,便是有那么一两个忠言逆耳的,也因为她的不喜,早早被打发了出去。这些年她竟不知自己一直在悬崖边走着,如今被赵珏三言两语揭露真相,她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六神无主道:“那……那我该怎么办?长宁,你要救救母妃,救救你舅舅啊!”
赵珏在心底叹了口气,又道:“母妃若肯听我的,我自然会救你们。”
“听听听!都听你的!”
赵珏这才开口道:“母妃先将与你联系之人告诉我,不仅是你与齐王之间的联系人,还有你与舅舅府上的联系人。”
德太妃嚅嗫着开口道:“是……李贵人,她是齐王宠妾的姑姑,还有……还有就是你舅舅纳的小妾……”
赵珏点了点头,见母亲还是分得清轻重,心里也是一松。
德太妃见女儿还是皱着眉头,小心翼翼道:“你舅舅说……这只是要逼陛下废后,况且这本来就是真的,陛下不会……”
赵珏一眼看过来,德太妃顿时噤声,赵珏这才开口道:“陛下待那小皇后就跟眼珠子似的,你们居然还去打她的主意?是当年九皇子和安华侯府死的还不够令你们印象深刻吗?”
“不是……”
“行了,剩下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母妃就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待到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来与您说话。”
德太妃听见女儿这么说,眼中顿时冒出希望的光芒。
赵珏却转头道:“怕母妃无聊又去做什么,我特意给您送了两个丫鬟,待过了这一阵您再还给我。”
德太妃不可置信道:“你派人监视我?!!”
“母妃一定要这么直白地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赵珏说完,拍了拍掌,两个人高马大的姑娘就走了进来,瓮声瓮气道:“奴婢见过太妃娘娘。”
德太妃目瞪口呆,若不是她们胸口鼓鼓囊囊的,说这是两个男人也有人信啊!
这两个人也是赵珏先前和赵瑕报备过的,赵瑕同意了才送进了慈安宫,不过即便如此,她们俩与宫中这些娇柔地跟朵花一般的宫女们截然不同,一路过来不知承受了多少异样的眼光,好在她们俩早就习惯了,并不以为意。
但她们不在乎,德太妃在乎啊!她最是好面子,若真带着这两个宫女出门,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殊不知赵珏正是打了这个主意,毕竟她也不想自己在前头打拼,亲娘却在后面拉后腿。
将这些事情解决完,赵珏才将得到的信息禀报给赵瑕。
赵瑕轻笑道:“辛苦皇姐了。”
“这本就是母妃与舅舅惹出来的事情,是我愧对陛下。”
“这与皇姐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有人狼子野心,不肯再过安稳日子罢了。”赵瑕走下玉阶,扶起赵珏,才温和道,“皇姐久未归京,做弟弟的应当为你接风洗尘才是,皇后在宫中整治了一场家宴,不知皇姐可否赏脸?”
赵珏见赵瑕丝毫不急躁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有数,当下便笑道:“这是自然,况且我也是好奇许久,能让陛下放在心尖子上的,也不知是何等玲珑心肝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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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娘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仍旧有些许紧张。
她当年是见过长宁公主的,对这位公主十分敬佩,再加上当年在宫中,赵瑕受尽冷落,也唯有这位公主待他有一些温情,她知道赵瑕重情重义,这些年他容忍德太妃和章阁老,与长宁公主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哪怕已经与赵瑕成婚这么久了,茕娘却依然有一种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紧张感。
赵瑕先进来,长宁落后他半步,一眼就看到了亭亭玉立的茕娘。虽说容貌完全不一样,但长宁许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倒觉得她哪哪都像是沈眠。
互相见过之后,三人落座。
因为是家宴,所以就在一张桌子上。长宁也不提德太妃的事情,只是说些边关趣事,她言语轻快,将边关的艰苦都说的妙趣横生,莫说茕娘,便是赵瑕都被吸引了心神。
“朕敬皇姐一杯,这些年靠你和驸马保卫边关,这才有大晋朝如今的安稳。”
长宁豪爽地喝掉了一杯酒,这才面露怀念:“想当年,我最是喜爱这梨花白的滋味,一天不喝都受不了,没想到一晃七年过去了,竟是再没有喝到一滴。”
“皇姐喜欢,朕再送您一些便是了。”
“边关都是烧刀子,喝习惯了,如今倒是喝不惯这宫中的梨花白了。”长宁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暗暗叹息,她想借着当年自己自请离京的事情勾起赵瑕的恻隐之心,他却给堵了回来,看来这一次章家势必要大出血了。
长宁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怨恨。这些年陛下待章家算是容忍了,若非这一次踩到了陛下的底线,也不会有此后果,让舅舅得个教训也好,章家这些年得意太过,舅舅不知收敛,已是尾大不掉,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