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芷知道杨萱决不会拿自己开涮,但想想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情去问杨萱,实在太难为她了。
王姨娘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儿你听我的,绝对没有错。不是有句老话,好饭不怕晚,尽管先挑着,不用着急定下来。”
“可是,该怎么回绝张家?”
王姨娘笑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你只管说不愿意,太太自会寻合适的由头拒绝。”
杨芷默默地点点头。
从西跨院出来,日影已经西落,鸽灰的暮色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空气里弥漫出饭菜的香味,隐约又有汀淙的琴声传来。
悠扬干净,空灵若山谷幽兰,静静地开放,等待人采撷。
是辛媛在弹琴,弹得是《佩兰》。
见杨芷回来,辛媛立刻站起身,打趣道:“秀才娘子回来了?”
杨芷既羞且恼,嗔道:“别瞎说。”
“怎么瞎说了?”辛媛嘻嘻笑着,“难道姑母留你不是说这事儿?我觉得张公子挺好的,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公,不过这也说不准,我爹考中秀才也很早,但是考中进士的时候都快三十岁了。”
杨芷不愿意跟她讨论这事儿,没好气地说:“八字都没一撇呢,别说了,好像别人嫁不出去似的。”
辛媛见她生气,脸面上也有点挂不住,撇下嘴嘟哝道:“张公子长得挺好看,又有学问,比起你不是强多了?”
这话说得可太伤人了。
杨芷气得直哆嗦,咬了唇道:“既然你觉得好,那你就答应了吧。”
“我才不稀得要呢。”辛媛轻蔑地说,“我娘总得在京里给我细细地挑……”
第42章
她说不稀得要, 以后得细细地挑, 却说张继比杨芷强太多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说她辛媛比杨芷强出十万八千里去。
杨芷气得没再说话,扭头进了屋子,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第二天一早,在辛氏面前哭着回绝了亲事。
辛氏已听说她跟辛媛发生的口角,耐心地劝她, “阿媛口中没遮拦, 你不用搭理她。姑娘家嫁人好比第二次投胎,千万别因为置气耽搁自己。”
杨芷不说话, 只是哭着摇头。
辛氏又道:“你如今在气头上, 且不用着急, 等过个两三日再答复我也不迟。”打发走杨芷后,转身将辛媛叫了去,板着脸道:“阿媛, 你太令人失望了。平常你也只是心直口快, 没想到竟是丝毫不懂人情,不近人情。”
辛媛辩解道:“姑母, 我确实没想跟杨芷吵架, 就只是开个顽笑, 哪想到她连这点顽笑都经不起。再者我的话也没错儿, 张家公子那点不如她了?杨芷是姨娘生的,能嫁给官员家的嫡出儿子, 有什么不满足?我上面两位姐姐嫁得可都不是官宦人家。”
辛氏也是觉得张继完全配得上杨芷, 听辛媛这样说, 默了片刻道:“不管配得上配不上,你就不该说这样的话,一个小姑娘平常不学点针黹女红,倒是天天把嫡出庶出挂在嘴边,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
辛媛小声嘀咕道:“我娘说的,我大姐二姐是庶出,她们的亲事我娘半点没沾手,都是我爹独自决定,我娘只帮忙置办出嫁妆。”
所以,辛农将他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得意门生。
辛氏顿一顿,语重心长地说:“阿媛,以后你说话前先思量思量再开口,再不许这样胡言乱语折人脸面。”
辛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三日后,杨芷再给辛氏回话时,只一口咬定不乐意,其余的什么都不说。
她既然如此决绝,辛氏想着强扭的瓜不甜,便不强求,只得给薛太太写信将亲事推了。
杨萱极是感慨,心想杨芷跟这位张继果真是没有缘分,前后两世都错过了。
而辛媛却悄悄告诉杨萱,“我觉得阿芷姐本来就没看中张公子,不过是拿我当替罪羊罢了。她这人心思真黑暗,你以后可得当心别被她欺负了。”
杨萱笑笑,没应声。
再过数日就是杨萱的十岁生辰。
跟头几年一样,辛氏只吩咐厨房煮了长寿面,并没有大肆操办。
府里众人都备了礼,诸如笔墨纸砚香囊帕子等物,各自不同。
夏怀宁在学里不得空过来,却是打发小厮长福送来一匣子笔,有画人物花鸟的狼毫,有用来晕染的大小白云,还有排刷等等。
杨桐记着杨萱的话,推辞不受。
长福苦着脸打千作揖,“公子要是不收,小的回去免不了一顿板子,您老大人大量,体恤一下小的。”
杨桐想着总是夏怀宁一番好意,笑道:“现下二妹妹大了,母亲吩咐过不得轻易往里传送东西。这样吧,东西我留下,权当怀宁送给我的,我承怀宁的情。”
长福千恩万谢地出了门,拐过胡同,瞧见辛氏旁边的大丫鬟文竹正跟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拉拉扯扯的。
男子像是给文竹什么东西,文竹不肯要,那人却硬塞进文竹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长福嘴里“啧啧”两声,心道:原以为杨府是书香门第,没想到下人也免不了私相授受,可见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哪处更干净。
文竹怀揣着荷包匆匆忙忙回到正房院,对辛氏道:“我以为谁找我呢,竟是三舅爷。三舅爷说二姑娘整生日,送了样东西。我本是不想要,三舅爷非得给。”
说着将荷包交给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