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很快回了信,说李山就跟合适。
李山是江西人,这次未能榜上有名,想暂且留在京都耽搁一年,等明年开恩科再下场。
因要租赁房屋,加上他平常仗义大方,手头有些紧,正打算寻个事情贴补下生计。
除去这些不提,张继说李山性情疏狂,多才多艺,善画善琴,当然学问也不差。杨桂既然无需参加科考,只学习四书五经太过枯燥,倒不如多学些其它才艺,还能多些乐趣。
送信的小厮还带了一整套茶具,说是辛媛交待送来的。
茶具是折枝莲花纹的青花瓷,一只茶壶带六只茶盅,并盅盖和底下的托碟,非常清雅。
杨萱笑笑,当即给张继回信应允。
过得三日,张继带了李山往椿树胡同来。
杨萱原以为李山会是个斯文清秀的读书人,没想到他身材很高大,跟萧砺的身形差不多,却是生得好相貌,双眉浓且黑,鼻梁高而直,一时竟辨不清是儒雅之中带着几分豪气还是豪气中带着几分儒雅。
李山也很意外。
他已听张继说过,醉墨斋的东家是位女子,此次是为胞弟聘请先生。
醉墨斋在京都士子中名声颇佳,不单因为东西好,价格童叟无欺,还因为掌柜有学识。
通常纸从外地运过来的时候,边角处会有磨损,其余铺子会将磨损的地方裁下来用来试笔试墨,而醉墨斋试笔的纸也是正经能卖钱的好纸,每有士子雅兴上来留下诗作,掌柜的还会略作裱糊,用麻线系在架子旁以供他人赏鉴。
有时候,学子们不需要文具,单只为了看看是否有新作,也喜欢去醉墨斋逛逛。
李山去过两次。
头一次去买了两支大白云并一刀澄心纸,因为澄心纸最下边几张被压得有些皱,伙计特地补给他十张湖色素宣,说是他们东家亲手所制,只送不卖。
故而当张继提到醉墨斋东家想要画几幅工笔画,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再一次去,则是跟同窗去看新诗。因一时技痒,便依着原韵作了首同题诗。
谁知掌柜看到署名后,将他们几人所购物品尽数让了利,还说往后凡他光临铺子,任凭什么物件都让三分利。
银钱事小,却让他在同窗面前面子十足。
李山一直以为能经营醉墨斋的女子,必定是位三十左右,豪爽泼辣的女子,没想到面前之人才十三四的年纪,又是生得如此漂亮。
就像春日初初绽开的野山樱,纤弱缱绻,仿佛风一吹就要从枝头飘落。
李山不由自主地放缓声音,拱手行个礼,“杨姑娘,不知所教学生现在何处,能否请来一见?”
杨萱忙让春桃将杨桂和薛大勇唤出来,介绍道:“大的那个叫薛大勇,将近七岁,小的这个是杨桂,刚满五岁,他们两个都才开始描红,读过几遍《三字经》。”
李山低头看着面前恭敬行礼的两人。
薛大勇鼻直口方举止稳重,杨桂眉目清秀,一双乌漆漆的眼眸甚为机灵,只是神情中略有些胆怯。
当即心中有了数,温声道:“你们两个先把自己的名字写来看看。”
侯着两人写完,仔细瞧了瞧,夸赞道:“都很不错,”让他们离开,又对杨萱道:“薛大勇字体间构虽不工整,但行笔有力,做事有主见,学东西扎实,杨桂聪明,在书画上应有天分,只是性子弱了些,恐怕吃不得苦受不住打击。好在,不用科考,可以避开大波折。”
杨萱无奈地叹口气,问道:“先生认为几时上课比较好?”
李山略思量,答道:“我这几天在寻住处,等安顿下来……从四月初一吧,每上四天课,休沐一天。上午读书,下午习字,等字练得好了,可以学画。只是中午这顿饭……”
杨萱忙道:“先生若不嫌弃饭食清淡,还请在家中用餐。”
李山笑笑,“现在那里都清淡,一样的。”
接着两人商定束修,除去每日饭食之外,每月是一两银子,逢年过节另有节礼,外加一年四身衣裳。
衣裳是杨萱主动提出来的,原本按俗礼是给点心布匹,可李山独自在京,给他布匹还得两位请人做,倒不如让春桃或者文竹顺手做出来,免得麻烦。
解决了杨桂读书的事情,杨萱开始捉摸沁香园。
国丧之间禁宴饮作乐,直接影响到点心的销路,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司胡同那边行不通,只能走普通百姓的路子。
杨萱索性把做杂粮面饼的方法交给文竹,让她做面饼卖,又想起前世福顺斋卖的双色凉糕,凉糕能做成双色,馒头自然也能。
便将红薯煮熟掺在面里,做成金黄色馒头,而红薯磨成面再蒸馒头就会是暗棕色。
白面掺杂着豆面蒸,则是稍浅的淡黄色。
除去馒头,还可以做花卷,蒸发糕,以及卡花饽饽。
这些都是寻常百姓家中吃食,一日三餐离不开,并不受国丧影响,反而因为比点心便宜更受欢迎。
一个月过去,沁香园的生意渐渐稳定起来,虽然不如先前赚得多,但总算能抵消每月花费的本钱。
杨萱非常满足,毕竟醉墨斋一直在赚,两间铺子有一个能赚就成。
让她忧心的是萧砺。
自打三月中,萧砺寄过一封信来之后,再没有只言片语。
往常,萧砺总是隔上七八天就写信回来,最迟也迟不过半个月,现在都一个半月了,连“诸事均好”这几个字都没有。
杨萱心急如焚,犹豫半天终于决定向程峪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