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抬手摸一下他的发,嗔道:“怎么不等干了再出来,受了风会头疼。”
萧砺只是笑,并不反驳,在她身边蹲下,看着灶坑里的火苗。
火苗跳动,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的暖色,而披散着的墨发又是几多不羁与野性。
杨萱抿唇笑笑,“大人对邵南他们那么凶干嘛?都还小,就是学功夫也得一天天来。”
萧砺挑眉,“论辈分我是他们的师伯,训他们两句就算凶了?就是两个丫头,也都立誓要护好你,我才挑中她们。”
杨萱嘟起嘴,“那也没必要凶巴巴的,他们看到你吓得就跟跟耗子见到猫似的。”
萧砺看着她浅笑,“你怎么瞧见我不怕?从我认识你那会儿,你就知道顶嘴。”
“才没有,”杨萱低呼声,无限委屈地说:“我都很尊敬大人,几时顶过嘴?”
“你尊敬过我?”萧砺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目光一点点变得温存,“萱萱,你受过的委屈,我会成百倍地给你找回来。”
“大人,”杨萱一把抓住他的手,“大人别莽撞,恶人自有天收。夏怀宁有功名在身,上次圣上网开一面没有问罪,下一次他未必能宽宥大人。”
萧砺轻声道:“我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还算个男人吗?萱萱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囿于困境……先前你不是说过,我强大起来,你的腰杆才能硬,才能仗势欺人。”
杨萱“噗嗤”一笑,“大人净会诬赖人,我可没说过仗势欺人的话。”
说话时笑容娇俏,眸光明媚,而腮旁梨涡似是无底深渊,瞬间将他卷了进去,从此再不愿出来。
***
萧砺吃过饭,束起头发,杨萱送他出门,回来时,蕙心捧着荷包献宝般给她看,“姑娘瞧,大人给我的。”
“是什么?”杨萱好奇地凑上前,见里面盛着半袋黄豆粒大小的铁珠子。
蕙心又从袖袋掏出只精巧的弹弓,“用牛筋做的,劲头可足,我打给姑娘瞧瞧。”
说着夹上铁珠子,用力拉开,对准梧桐树发射过去。
杨萱怕反弹回来打中自己,连忙捂着脸躲到旁边。
铁珠子“噗嗤”嵌进树干里,足有半寸深。
蕙心得意地说:“大人说,要是以后再有人欺负姑娘,我就拿弹弓打他。”
杨萱忙道:“可别,你这弹弓打出去是要人命的。”
蕙心道:“大人说,就是得给他们个教训,出了人命,大人一手兜着。”
“净瞎说,你别听他的,人命关天,他能次次替你兜着,若是兜不住了呢?”杨萱斥一声,又想起应该在下人面前维护萧砺,转而道:“别朝人脸打,实在不行就打手或者腿上。”
蕙心欢快地答应声,跟春桃借把剪刀,用力将树干里头的铁珠子撬了出来,抆一抆,仍然放回荷包。
转天是二月二,过完二月二,薛壮赶着牛车将薛大勇送了过来。
李山又开始每天来上课。
两人进度不算快,刚学完《三字经》、《千字文》,现在开始学《增广贤文》。
杨萱也不急,由着李山按照他自己的规划授课。
再过三五天,杨柳抽芽青草吐绿,桃花开始绽出满树粉嫩的花骨朵,李山带着他三弟并家里管事来了。
李山的三弟名叫李石,跟李山一样人高马大,体型魁梧,面貌也像,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李石根本没想到杨萱会这么年轻漂亮,晃了会神,才拱手行礼,开门见山地说:“父亲接到大哥来信,就准备好了银钱,因为过年耽误了些时日。不知要买的地皮在哪里,还有空地可以买吗,价格是多少,能不能当面看一看?”
杨萱笑着请他就坐,将自己之前画的图样,签订的文书拿出来,一一指给他看,“地皮有得是,价格各自不等,但总不超过十五两银子一亩,我买得早,挑了处地角好的,你要是想看,这会儿就可以去……不过路途有些远,我让人叫辆马车。”
旁边姓刘的管事立刻道:“我去叫车。”
杨萱笑笑,“你们乍来京都人生地不熟,不用见外,”扬声唤来春桃,“让邵北去叫辆车,再让蕙心收拾下,待会儿出门。”
春桃干脆地答应了。
约莫盏茶工夫,马车到了胡同口。
李石探头进去看了看,对杨萱道:“莫如姑娘到我家车上去坐,能稍微舒适些。”亲自搬下车凳,替杨萱撩起车帘。
杨萱不便拒绝,对茂昌车行的车夫道:“我们要去小沟沿,师傅慢些驾车,那辆马车从外地来,不熟悉路。”说罢,扶着蕙心的手上了李家马车。
刚进去,便闻到一股浅淡的花香,却是在座位下安着只小小的香炉。
而座位上则铺着云锦垫子,另有只小茶桌,上面嵌着茶壶茶盅,还有摆放点心盒子的凹洞。
的确比车行里的马车舒适得多。
前头的马车里,李石正跟刘管事商议,“刘叔听着如何,这位杨姑娘所言可有妄言?”
刘管事捋一下羊角胡子,沉吟道:“按说京都的地皮,十几两银子一亩确实便宜,就只怕她言语中有不尽不实之处……一个姑娘家生这么漂亮,不得不防。”
李石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大哥素日只知风花雪月,突然要钱置地盖房……看过杨姑娘这般相貌,倒是在情理之中。”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小沟沿。
杨萱把自己买的那片地指给李石,“共是十五亩,打算盖七十间,头前五排三开间,后头五排两开间,另外挖两口水井,种些花草树木。”又指着不远处的地皮,“那里是打算建书院的,靠近大路的地方打算盖铺面。”
李家在江西算是富庶人家,老大老二是嫡出,都要走科考的路子,李石行三是庶出,留在家中打理庶务。
李石年纪不大,眼光却老道,将家里店铺打理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