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余光处一暗,宋时瑾已经行至她身后,手在她头顶动了动,发间多了支步玉簪,红翡垂珠而下,极为精巧。
“及笄礼?”顾怀瑜摸着簪坠,笑道。
宋时瑾点头,又摇头,“我的心意。”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两人对视许久,明白过来后,顾怀瑜仰着头缓缓道。
我等你,来娶我。
宋时瑾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澄澈莹亮,只有他一人。
他喉结微动,俯身在她额间亲了一口,声音沉了又沉:“等我回来接你。”
……
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眉头紧锁,正批阅着堆积的奏章。
日前派到临州的钦差尚未查出天象异常是何故,倒是叫他意外查出了临州知府贪赃枉法,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为扩建府邸,竟私自驱逐平民,拆毁其房产,侵占良田之事,惹得整个临州民生载道。
将知府羁押抄家之后,自其府中又搜出白银百万余两,珍宝古画五百余件,证据确凿。
如此关头敢顶风作案,实属容忍不得。
历来皇帝都信天象之说,元德帝自然也不例外,自然而然就会将天象异常与之联系起来。
天怒人怨恐会降祸于朝,皇帝心下一凛,当即便下了御令,将临州知府斩首示众,严查授贿之人,凡与之勾结或欺压百姓的,以同罪论处,所抄家产调拨二十万两以平民怨,其余充入国库。
殿内光线正好,能瞧得清兽首铜炉中白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漆黑地板映射出的光线将元德帝的面容衬托愈发苍白。
做了判决后,他才掩唇咳了咳,刚将奏章放到一旁。
李玉躬身小跑进了殿内,低声禀告道:“皇上,大皇子求见。”
皇帝眸中绽亮,搁下朱笔正了正身形,笑道:“快请进来。”
李玉“嗻”了声,自大皇子认回皇家之后,皇帝的心情也就只有在看到大皇子之时要好一些,如今他龙体有恙,李玉也不敢耽搁,搭着拂尘小跑着出去了。
宋时瑾已经换了身黑色衣袍,只有袖口衣领处以银丝滚边,温润不再,多了些冷清阴厉之味,“参见父皇。”
皇帝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行了礼,挥了挥袖:“平身。”
“微臣受命追查符家余孽,临行前接到消息,尚有十万余兵马藏于巫山境内,粮草兵械充足,符敬源、符敬寒二人欲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帜行大逆不道之事,现下已经将人马纠集齐。”宋时瑾面无表情说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对于他还是自称微臣,皇帝有些许怅然,但听着他继续说下去,眉头却渐渐紧蹙。
虽只有区区十万余人,可乌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崇山峻岭中多是瘴气,若叫那二人起了事,恐会民不聊生。
“如此,朕再增派十万大军,由你统帅。”顿了顿,皇帝才道:“务必当心。”
“是。”宋时瑾拱手领命,“微臣告退。”
“等等……”皇帝踌躇片刻,想了想,“若你得胜归来,朕便许你之愿。”
“谢父皇。”
殿内空了下来,皇帝看着门口的白玉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般执拗的性子,到底还是像自己一些。
宋时瑾得了圣旨之后,那缴获的八十余万两随后便作为了军饷交到了他手中,十万万兵马本就已经待命,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汇合。
此去荆州路途遥远,符敬源二人不难解决,若不是想要寻个由头娶她,宋时瑾大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他无意于高位,功勋对他而言,不是那么必要,且这一来一回恐怕会耽搁好些日子,也不知能否赶得上她及笄。
时间紧迫也不能过多耽搁,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于次日凌晨宋时瑾便带着人出了城,向着荆州而去。
顾怀瑜没有刻意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带着他送的簪子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背影遥遥远去,此生之事以与记忆中不同,事关于他,心里总归是担心的。
二皇子府内
卫峥穿着一身灰暗的衣服,面色憔悴坐在书案前,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经文。
靠近墙角的一片地砖动了动,倏然间被顶了上来,从里头出来一个浑身泥渍的人,疾步走到他身边说了几句。
卫峥笔尖一顿,漆黑的墨染上了宣纸,“你说什么?”
那人又将消息重复了一遍。
卫峥霍然起身,差点将牙齿咬碎,在将屋子内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碎之后,这才喘着粗气坐回到椅子上。
“这两个蠢货!”说的自然是符敬源与符敬寒二人。
藏在乌山内的十万兵马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绝境万不可透露出半分消息,他已经失去了舅家的支持,连往日里拉拢的朝臣也抄家流放十不存一,只凭这区区十万人如何能成事,更遑论断了赤隐散那么一大笔收入后,本就已经捉肘见金。
自密道进来的侍卫颤了颤,压低声音道:“主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卫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如今他被困府内不得而出,皇帝只怕是早就已经疑心自己,只是没抓到确切证据罢了。而宋时瑾却挂帅出征,结果怕是想也不用想,他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要是再将这些人剿灭,后果不堪设想。
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若不做点什么,那些留下的证据便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为今之计,也只有在后方搞出点什么动静,让他无心战场,暂且将时间拖延住,自于自己,总归是有法子出去。
只是这个人选……
思索片刻之后,卫峥朝侍卫招了招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