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冠通体用花丝工艺做成的金花冠,上头用扭丝工艺做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花瓣,和花心都是用珍珠点缀,最上头竟然还立着一只同样用金丝拧成的蝴蝶,蝴蝶翅膀上头缀着许多宝石,匣子一动,花冠上头的花瓣也微微摇曳,蝴蝶如同要振翅欲飞,极为生动,几乎令人疑心这蝴蝶是活的。
连见惯了好东西的镇南王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徐安英轻声叹了口气:“这东西…还是内造的,一共只得了两顶,圣上因为福建之功而赐了我一顶,我原本留着当传家宝的,如今便想送给郡主做个添妆,也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好补偿郡主所受的委屈。”
他一面说,一面把花冠捧了起来,露出底下的一沓银票。
众人都看在眼里,临江王看了一眼,见头一张银票便是宝庆钱庄的一万两一张的大额银票,便微微挑眉道:“这太贵重了些。”
这花冠只是个幌子,捧出来的这些银票才真是准备买断这次的事的诚意。
看这厚度,最少也有五万两银票。
这么多银子,徐安英也算是出血了。
徐安英看了跪在地上的徐大老爷一眼,再看沈琛:“他是禽兽不如,对着一个小姑娘用这种手段,打死也不为过,可还是那句话,打死他事小,关乎我徐家一族的生死脸面事大,所以,老朽就腆着这张脸,还请侯爷宽纵他,老朽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他给出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想要换沈琛对这件事的不追究。
可是这只是给沈琛和卫安的补偿,真正重要的,还在于他给临江王的东西。
镇南王看了临江王一眼,果然见临江王缓缓冲沈琛点了点头,示意沈琛适可而止。
沈琛并没有过多纠缠,很痛快的把东西接了过来,还笑着对徐安英道:“阁老言重了,只是……”他看着徐安英,微笑着问他:“不知道这件事又当如何对外交代呢?”
要知道,从大清早兵部衙门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搜查犯人了,宣扬说是有人试图窃取机密,如今徐家又明明抓住了人,要是对外说成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徐安英早有预料,看着沈琛道:“这是自然,该交代的,这个贼匪乃是萧家族人,对之前萧家被诛一事怀恨在心,因而勾结他人,意图偷取福建机密军报,勾结海盗,通敌卖国…”
最终还是让那个萧家的人承担了所有罪责。
而徐家的人,自然就是蒙在鼓里的了。
沈琛笑了笑,看着地上一直跪着没有抬头,看不清楚表情的徐大老爷,又看向徐安英道:“阁老,您知道,我未来的媳妇儿脾气不是太好…外头不也一直传说她不好相处吗?今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被贵府上这么刁难,想必我肯这么了事,她也未必肯的。”
这是在说,徐大老爷的事是了了,可是在内宅里,徐老太太和徐大夫人她们刁难并且试图引卫安出来的做法,还是要另外再算账。
真是个鬼精鬼精的,半点亏都吃不得,非得扒下你的一层皮来才满意。
徐大老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乎要跳起来,满心的忿忿不平,咬牙切齿的看着沈琛。
五万两银子,再加上那顶价值不知凡几的花冠,沈琛竟然觉得还不够?!
徐安英却忍得了,他甚至还带着点儿本该如此的笑容,起身道:“这是自然的,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我们家招待不周,才会叫郡主吃了这等大亏,受了这样的委屈…我稍后会叫拙荆带着儿媳亲自上门给郡主赔罪,求得郡主原谅。”
这已经算得上是很拉的下脸了,连卫阳清也迟疑着没有再开腔说什么。
沈琛便笑着道:“老太太年纪这样大了,又是一品的诰命,哪里敢当呢?”
可是他一面说着哪里敢当,一面却并没有推辞。
徐大老爷恼怒得连眼睛都是红的,等到送走了临江王,便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徐安英很是不甘的道:“爹!您糊涂了!娘是什么辈分?!您竟然让她纡尊降贵去给一个小辈赔礼道歉?!传扬出去,娘以后……”
徐安英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直到把他看的自动闭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才冷笑了一声:“若不是这样,你们还觉得只是丢脸便能解决的,还以为你们能有什么以后?!”
徐大老爷自来怕他,被他这么疾言厉色的一呵斥,顿时把之前的话都咽了下去,垂着头不安的站在一边,到底还是咬牙道:“我们对沈琛这么卑躬屈膝,他以后只会更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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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8章 打发
徐安英坐在太师椅上,虽然胡子头发都已经隐隐发白,却还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他看着徐大老爷,哼了一声便冷笑:“他更嚣张,也是因为有你这等蠢货给他抬轿,否则的话,他再嚣张,敢骑在我的头上?!”
说到底,还是因为徐大老爷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所以沈琛才能那么肆无忌惮,连他这个阁老的面子都不给。
徐大老爷被说的抬不起头,还是有些委屈的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再说了一遍,对着自己父亲,有些话从前不敢说,可是现在错事都已经做下了,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他便直言不讳:“沈琛敢撺掇世子这么看轻我们家,为的无非就是我们靠拢了王妃,只可恨世子竟然跟自己的亲生母亲不是一条心,否则的话,哪里能容的了沈琛在我们跟前蹦达。”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徐安英有些叹息,如果楚景吾能跟临江王妃一条心的话,那徐家可就完全不必落到如今这一步了。
徐大老爷很有些沮丧,见徐安英不说话,心里就更加不安,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念了许久,诸如以后怎么办,沈琛往后肯定会记仇,卫安肯定会报复之类的话,翻来覆去的提起。
其实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徐大老爷自己也知道,卫安跟沈琛的不好对付,不说其他的,就说那些跟沈琛和卫安对着干的,基本上就没有好下场的,这一点,就足够叫他害怕了。
虽然说徐安英是阁老地位稳,可是话说回来,当初的蒋子宁那可是首辅,不一样该下台还是下台了吗?
徐安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这个儿子心里头有气那是肯定的,算计人还能留下这么多的尾巴给别人抓,活活的把自己给坑了一把,可是再气,儿子总归是儿子,他靠在椅背上,打断了徐大老爷的喋喋不休:“好了,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自有主张,徐家还倒不了。”
他站起身来,见徐大老爷也跟着自己转了个方向,便又道:“你回去收拾收拾罢,不要拖了,明天就出城回老家去静思己过,这几年都不要再回来了。”
徐大老爷顿时又有些着急,他没有料到父亲竟然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回老家去:“爹!为什么就一定要我回去不可?”他急的厉害,顾不上其他的,膝行了几步到了徐安英跟前,很是委屈:“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接了那么多的好处,那是多少银子?!五万两银子!够一个伯爵府省吃俭用用上十年了!何况还有母亲…她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向一个小辈低头赔罪认错,他们难道还嫌不足吗?!”
他有些赌气的冷哼了一声,很是委屈:“我不回去!”
老家有什么好的?哪里有京城的繁华?何况要是被赶回老家去,那就更是跌份的大事,老家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他。
他跟着父亲已经高高在上惯了,在族人面前都是趾高气扬的,哪里能忍受得了回乡去吃苦的日子?!
可是徐安英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