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珠也在打量嬴妲,在西绥,她的美貌属于上乘,不过见嬴妲肤白若腻,容貌盛艳,若是盛装打扮,自己远有不如,她又笑了,“你让我在这儿看你的美貌小医女扒了你衣裳,当着我面调戏你?”
灯火通亮,萧弋舟吹灭了火折子,回过身来,神色冷漠,“这女人借行医之名,对我动手动脚,甚不规矩,让你盯着她,以免她对我有所动作。”
第42章 识破
灯火熠熠驱散开团团黑暗, 烛泪沿着修长而光滑的红烛淌下, 落在银色盘里,聚集成一朵朵淡粉的烛花。
萧弋舟坐了下来,他骨骼看起来无比清瘦, 但双臂胸腹都裹着健实有力的肌肉, 双眸漆黑, 目光炯亮。
而远处绞着书袋子嬴妲,咬着唇肉定定地凝视屋内俩人,穆红珠浑身赤红, 宛如新嫁娘一样坐在萧弋舟身畔,顾盼生姿, 与萧弋舟熟络地说着话。
“你这小医女, 比我美貌。”
“是么, 我看不见。”
穆红珠对这个回答似乎很不满,“看不见你就认同了?说一句我好看这么难?”
萧弋舟道:“你说的她比你美貌。”
穆红珠被噎了一口,回头去催促嬴妲, “快些快些, 将他的嘴扎麻了,看他还说不说!”
她笑得花枝乱颤, 萧弋舟绷着的脸忽然松弛下来,叹息了一声, 好像纵容。
嬴妲哪还想得到将萧弋舟的嘴扎麻了, 她的心都被扎得没知觉了。
她依言过来, 将针灸带铺开, 取了两支常用的针,在烛焰上抆过,随即抓住了萧弋舟的手腕,先将针扎入他的关冲穴,这穴道一扎进去,萧弋舟的臂膀忽然抖了一下,嬴妲将他的手心手背掐着,才没让他乱动。
穆红珠从灯火下探过脑袋来,双目闪闪如星,瞬也不瞬地盯着嬴妲施针的手法瞧。
“听说苏先生医术高超,我眼下跟着他学,还来得及么?”
嬴妲咬了咬唇。
穆女能征善战,不弱男子,已经这么能干了,若是与她一样还有些医道上的天赋,嬴妲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她又下了几针,奇异地萧弋舟今晚好像一点不怕疼,除了才扎破关冲穴外,再没有一丝动静泄露出来。
萧弋舟皱眉想着,这女人或许是真的得了苏先生真传,下针越发老道,甚至比苏先生还更胜一筹,扎得非但不疼,反而浑身筋骨苏爽,犹如任督二脉通窍,血液自经脉中奔涌如江河汇入东海,源源不绝。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从哪琢磨出来的。
嬴妲表面镇定,实则被穆红珠看着,仿佛她已被监视了,譬如芒刺在背,不过须臾,额头上已冒出了一串晶莹的汗珠。
穆红珠则笑着拆她台,“小医女你紧张什么?我在这儿,对你们世子不能动手脚了,心里急着赶我走?”
嬴妲面露难堪之色,这话并不回答。
萧弋舟脸色复杂,俊脸隐没在一团暗光里,嬴妲将他的衣裳宽了用针刺入他右肩的皮肤,也感觉不到怎么疼,但下针的人不禁意的一滴香汗,温温热热地落在他的胸前皮肤上,犹如火星子溅落下来。
他才知道,看似手法娴熟老道的女人,其实内心里早已是紧张万分,唯恐出错。
穆红珠又笑着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要这样和他肌肤相亲,扎几日针,他这毒才能好,他的眼睛才能恢复?”
闻言萧弋舟也半偏过头,面向嬴妲,她终于下完了针,抽手抬袖,将额头轻轻抹了几下,“再过三日,世子身体必定痊愈,届时我便走了,恭祝世子……世子妃,日后鸾凤和鸣,瓜瓞绵延。”
萧弋舟倏地抬起头,脸色铁青,手掌愤怒地摁在桌角。
穆红珠也是尴尬一笑,“这……你说太早了。嗯,小医女你嗓音真软啊……动人得很呢。”
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听到这样的嗓音都难以把持得住吧?
嬴妲怔了怔,她掩住了嘴唇。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施针时,穆红珠屡屡凑近来观摩,她不想穆红珠看,心里隐隐地起了一股怨气,好像被始乱终弃的女人,对新人不假辞色,产生了扭曲的嫉妒,一时口快,便在萧弋舟跟前自己露陷了!
他知道了!
嬴妲想自己可真是悲哀了,她居然对穆红珠露出这样一副宛如弃妇的丑恶面孔。
她甚至再也不敢看萧弋舟的神色,只想落荒而逃。
可是萧弋舟偏偏一个字都没有,好像他没听到嬴妲那句话似的,她便只好硬着头皮又道:“早晚一样的,我到时离开了,也就没法为二位当面道一声喜了。”
萧弋舟脸色冷淡,“受不起。”
“医士医我之毒,大恩大德,萧泊铭记于心,永世不忘。”这几个字,他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出来的,嬴妲听得出他话外的讽刺之意,一激灵,几乎瘫倒困坐于地,萧弋舟冷然道,“医士想要什么,不妨说了,等萧某还尽恩情,再走不迟。”
泪水肆意地冲出眼眶,嬴妲瘫坐于地,忽然哽咽失声。
穆红珠蹙了蹙眉,略带一丝尴尬地起身,拂了拂衣袍,“世子,我还是先行一步,夜深了,我留在这儿教人瞧见了不好。”
她是个不在乎闺誉之人,但走时却是破窗而出的,身手敏捷,几步便跳上了院墙,翻过身去了。
于是寝屋内只剩下俩人,凛风将两页窗轻易攻破,于是长驱直入,将屋内好容易聚起来的一丝暖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萧弋舟道:“还不过来抽针。”
她呆了呆,见他露着一对肩膀在外,风又冷,忙起身去关了窗,又疾步走回来,将他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抽出,在烛火上又过了一遍,插回了针灸带子里,捆成一团塞入书袋。
她看了眼萧弋舟,张皇欲逃,萧弋舟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嬴妲要挣扎,他火气更重,直接以男人的力气动手,将她死死箍住,动弹不得,如此说话倒方便不少,他冷冷道:“装哑巴这么久,眼下不装了么?”
不用穆红珠激她一下,这女人在装聋作哑地医好他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把他当什么!他就是贱,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着这个女人愚弄他,甚至地,还愚弄到他母亲头上了。
嬴妲瞠目结舌,呆滞了半晌,“你、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