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往上看,隐隐看到那里隐隐有人走动,想必景致最盛的至高处,自然是非富则贵的一桌。
刚才那名女子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笑容也随即消失。
这时,那名冷声女子上下打量了叶欢一番,显然是被她的容貌激出了心底的嫉妒,语气不善的说道:“这位姑娘却是个生面孔,似乎没在京中见过,不知父兄官居何职啊?”
她这语气叶欢实在是熟悉的很,之前每年有其他门派来尚清,那些女弟子见到她总是会用这种语气质问她,她每次也都会仰着下巴毫不客气的回复,说她是守阳尊的唯一弟子,随后继续收获她们眼中那隐忍的怒气。
此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之前的骄傲不过是因为背后有个君无涯,她习惯享受特殊待遇,所以自然没觉得今天来这样的宴会有什么不妥。
可是,她忘了,这样的烟火宴,没点背景的人是进不来的。而如今她只身坐在这里,却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
看叶欢不答话,对方立刻明白了什么,鄙夷的冷哼一声,挥手叫来旁边的侍女,毫不客气的一指叶欢拿过的那碟糕点道:“拿去换掉,脏了!”
而其他坐在桌子上的几名女子纷纷掩嘴轻笑,显然也是明白了什么。
另一边,凤青言立在各色官员的簇拥之间,目光虽然没有丝毫的偏移,但远处女眷桌上的一举一动,他全部看在眼底,交谈声也是一字不漏。
听到那名女子的话之后,他脸色微变,心骂手下办事不利。随即立刻点头示意,迈步走到叶欢面前,脸上带笑,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没和白泽一起去楼上?这里的风景格外好吗?”
一桌人惊讶不已,纷纷看向刚才那个连父兄家事都回答不出来的女人。因为她们都知道,所谓的楼上,就是众人身后的那座塔,而那里除了王公贵戚、豪门名士,便只能是主办者的家眷才能上去的。
而很明显,靖安侯刚才将她和白泽放在一起说,自然是已经言明了她家眷的身份。
叶欢自然知道凤青言是来给自己解围的,她没想到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他居然还能注意到自己这里,心里顿时一暖,却也不想给他添麻烦,笑道:“本想着藏起来和你们玩个捉迷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凤青言本以为叶欢刚才受到那种侮辱此刻定会反击回去,没想到她居然只是大大方方的开了个玩笑,将所有的尴尬化解了,显然,她是为了给他这个主办人的面子,顿时在心中对她赞许不已。
谁知就在这时,门口接待的侍从高声喊道:“太子驾到!”
凤青言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叶欢,见对方冲他点了下头,于是急忙挂上招牌似的笑容迎了上去。
院中众人纷纷跪倒叩头,只有几个身有爵位的躬身施礼,叶欢自然是不习惯这种动不动就跪下磕头的礼节,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呆立在了当场。
太子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寻到佳人,谁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女孩,顿时心情大好,一挥手,笑道:“既然是私宴,本就不必用这么大的礼数,你们看看本太子,不都只穿了便服来吗?你们都应学学这位姑娘才是。”
一旁的众人都是人精,自然一耳朵就听出太子这话目的不纯,纷纷起身,笑呵呵的打哈哈。
如今朝中皇帝沉迷修道成仙,太子虽然只是监国却实为天下之主,而且这位爷心狠手辣,几个兄弟无一不被他贬的贬,杀的杀,只要有一点反对的声音他都会让这些声音彻底消失,每个朝中之人都小心翼翼的怕被牵连进去。
而此时他如此对待叶欢自然不会是为了给他凤青言的面子,他微微低头,掩住了眼中的怒色。
因为凤青言知道,太子也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久居官场的人来说,特别的人就意味着软肋。他们对那人的每一分好,都可能化作豺狼猛兽,被有心之人捕捉,最终成为捅向他们心口的一把剑。
凤青言不想让这份“特别”伤害叶欢,所以他费尽心机举办这场烟火宴,本来只是想在觥筹交错间,状若无意地瞥她一眼,泰然自若地主持完所有的宴席,然后在宴罢时分将她带走,去看那场为她专门准备的烟火表演。
可是,他却到底没忍住,当看到她被他人怠慢欺压时,他几乎是没过脑子就冲了过去。
不过好在她足够聪明,让他有了回转的余地。
刚才凤青言和叶欢两人这样堂而皇之的对话,足以让在场众人浮想联翩,并在窃窃私语之际,对她生出几分敬畏,这样他们便不敢随便轻慢她。
而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最大限度,再过就是危险。
因为在人们眼里,他凤青言就是这样流连花丛、喜怒无常的性子。他今天可能宠爱一个女人,明天也可能对她冷眼旁观,不闻不问。
所以,他不会让他们摸透叶欢在他心里确切的位置。若让他们知晓了她的独一无二,便是置她于险象环生之境。
可是,此刻太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已经将叶欢完全架在了案板之上。无论他是什么目的,凤青言都能想象到明天,不,就在今晚,叶欢这个人便会成为各大世家关注的对象,而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