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齐道:“安哥哥可厉害了,上回有一个人肚子疼,安哥哥只给他扎了几针,立时就不疼了。”
凤娣倒是真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弄了这么个人回来,便问凤嫣:“安置在哪儿了?”
凤娣道:“忠叔先头说他是安家的少东家,人家六个铺子都给了咱,也不能慢待了人家,就把夏家那宅子收拾了出来,想让他住进去,不想,他硬是不去,非要住在医馆里,忠叔拧不过,也只能依着他了。”
凤娣笑道:“倒是真有这么一种人,痴迷于某样东西,便什么都不顾了,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着跟书齐道:“好好跟着安哥哥学本事,赶明儿也好管着咱家的庆福堂,姐姐这是赶鸭子上架,强逼着也学不出什么了,都指望着你了。”
书齐道:“二姐姐才厉害呢,我听见那些掌柜的私下里说,二姐姐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呢。”
凤娣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将来比姐姐本事还大,你书念的这么好,姐姐应该给你奖励,麦冬,我车上的东西可搬进来了?”
麦冬忙道:“许管事那辆车的东西都搬到东厢房里头去了,还没开箱呢,公子车上的提盒在这儿,可是这个?”说着,把提盒放到了炕桌上。
书齐好奇的看着那个提盒,虽是提的,却有三层九个小抽屉,抬头看了看凤娣,伸手抽出一个抽屉,是孔明锁,又拉开一个抽屉,是泥叫叫,放到嘴里一吹,声音清脆好听像百灵鸟,还有不倒翁,泥人,布偶,小银船……整整九样儿玩意。
孩子哪有不喜欢这些的,书齐眼睛都放光了:“这,这些都是给我的?”
凤娣摸摸他的脑袋:“嗯,都是给你的,明儿是小年了,这过年,皇上都封了御笔,咱们书齐也应该歇歇,别念书了,好好过个年,过两天,我让牛黄带着你放炮仗去……”
☆、第59章
“大姑娘,您看这些……”清儿打开凤娣从京里带回来的箱子,凤嫣也不禁愕然,两个箱子,一个是各色玩器摆件儿,虽多是些珍惜难见的东西,却也说得过去,第二个箱子,却是一大箱子的衣裳,男女各半,凤嫣摸了摸那衣裳料子,竟是生平仅见,心道,莫非这是贡上的衣料。
清儿道:“姑娘,您再瞧这件儿,这颜色好不鲜亮。”说着从里面拿出一件大红的皮毛斗篷道:“这一定是兔子毛的吧,摸着真软,不过,没见过有红兔子啊。”
凤娣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识货的丫头,什么兔子毛,以前听人说过,有一种火狐浑身都是宝,尤其那皮毛若做成衣裳,披在身上,比什么都暖和呢,想来这个就是了。”
清儿咂舌:“您瞧这件斗篷,从上到下一根儿杂毛不见,通身的红,这得多少狐狸皮才能做这么件儿斗篷啊,对了,刚二姑娘身上可不也穿着这么一件儿。”
凤嫣略沉吟,心道,想来周少卿知道凤娣尚在孝期中,不好穿鲜亮的颜色,这才放在箱子里送过来,倒是个底细的人,只不过,这样的物件又哪是寻常可见的。
凤嫣道:“好生收起来吧,待我问过凤娣再说。”
清儿应一声,忽的低声道:“大姑娘,您说小王爷这般上心,二姑娘要是有天成了王妃,咱老爷泉下有知,还不高兴坏了啊。”
凤嫣道:“这话在外头不可胡乱说。”
清儿吐吐舌头道:“大姑娘当奴婢傻啊,在外头自然不说的,可瞧咱们二姑娘的意思,恐小王爷八抬大轿来抬,也不一定能应呢。”
凤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家二姑娘如今满脑子里都是银子,哪还想得起旁的来,终归年纪还小,再过一两年,许就好了。”
清儿笑道:“奴婢瞧着,再过一百年也一样,咱二姑娘那个性子怎么也变不了的。”凤嫣也跟着笑了,侧头望了望窗外,又落雪了,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转过天是小年,余家虽不能贴窗花吊吉祥钱儿,却也分外热闹,书齐的病好了,一大早吵嚷着要出去找牛黄放炮仗,凤嫣生怕他刚好又着了风,只是不应,书齐一溜烟钻凤娣屋里去了,磨着凤娣说昨儿二姐姐应的去放炮仗。
凤娣给他磨的没法儿,摸摸他的头,跟婆子道:“给他把那个灰鼠皮的坎肩穿上,帽子戴严实了,送他去找牛黄,跟牛黄说,看紧些,别让火崩着他。”书齐欢呼一声跑了。
凤嫣道:“你呀,怪不得他心心念念盼着你回来呢,只你由着他的性子。”说着,却不禁笑道:“刚来那会儿,书齐可不都怕死你了,老远见了就躲我身后头去,跟避猫鼠似的,如今倒成了个猴儿。”
凤嫣想起那时候,也不禁笑了:“七八岁的男孩子正皮呢,书齐算老实的,天天念书,好容易过年,该让他松散松散,免得成了书呆子。”
凤嫣想起昨儿那两个箱子,低声道:“你可知你带回来的那两个箱子里是什么?”
凤娣道:“什么?临上车,周少卿让人搬上来的,左不过一些玩意吧。”
凤娣好气点了点她的额头:“平常那聪明劲儿呢,这会儿倒一点儿都没剩下,是有一箱子玩意儿,可那玩意都不是寻常东西,更别提,还有一箱子衣裳呢,我来问你,你昨儿身上穿的那件白狐狸毛的斗篷,可也是周少卿给的?”凤娣点点头。
凤嫣道:“你不是总想着要跟他撇清吗,却又收人家这些东西作甚?”
凤娣道:“谁想收啦。”说起这个,凤娣还冤呢,哪是送啊,直接就塞过来,她想不收可得行啊,不过东西的确蛮好,尤其她昨儿穿的那件斗篷,好看又保暖。
想起什么,跟凤嫣道:“我听说咱们大齐的皮毛都是从蒙古那边儿过来的,等明年得空我也去一趟,到时候,你跟忠叔书齐,一人一件儿,冬底下穿着就不怕冷了。”
凤嫣忙道:“你可别瞎折腾了,我听说那边乱着呢,我也不想要什么皮毛斗篷,只你平平安安,咱余家安安生生的,就比什么都好。”
凤娣知道凤嫣胆小,便也不再说这些,凤嫣见麦冬拿了凤娣的斗篷出来,便道:“怎么,一大早又要出去?”
凤娣道:“姐姐过来,难道不是要跟着我去后面佛堂的吗,这就去吧。”
凤嫣笑了:“我还只当你不记得了,虽说太太不理事,总归是嫡母,你大老远的回来,不去瞧她,这理儿上过不去。”
凤娣点点头:“是该去的。”说着跟麦冬道:“把三舅爷送来的东西带上。”凤嫣一愣:“三舅爷?你说王家的?”
凤娣点点头,在京城的时候,就得了兖州府的信儿,王成风从王家分了出来,王成才哥俩也真做得出来,什么都没有,要铺子都当了,还是死当,要银子,满世界都是账,两兄弟这是笃定了要耍无赖。
王成风也有骨气,什么都不要,就要王家祠堂里的牌位,王成才哥俩儿一听来神儿了,说要牌位,行啊,用银子买,一个牌位一千两银子,王家的列祖列宗,一共十二块牌位,一万两千两银子,拿得来,就抱走,拿不来,赶紧滚蛋。
族里出来主持分家的老人,本来是向着王成才两兄弟的,毕竟嫡庶有别,可一见这俩兄弟简直混蛋的没边儿了,有听说过卖祖宗牌位的吗,一气之下便道,既卖了祖宗牌位,不如连王家的祖坟一并卖了,倒拎清,本是一句气话,不想王成才哥俩便道,祖坟一万两,一共两万两千两银子,若他拿的出来,都卖给他,末了,王成风给了三万银子,连同王家的祖宅一并买了过来。
王家哥俩一见他竟有这么些银子,又咬鹿城那边儿的买卖,得寸进尺,王成风恼起来,七尺青锋架在王成才脖子上,王成才吓了险些没尿了裤子,这才松了口。
王家哥俩前头卖了铺子,各得了四千两,这儿又分了一万五千两,一人近两万银子,也都心满意足,谁还管祖宗啊,各自买新宅搬了出去,王家的事儿才算消停了。
王成风又从南边儿调来新茶,茶车进兖州府的当天儿,也是王记的铺子重新开张纳客的日子,凤娣得说,别看王成风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这买卖道儿上还真成,赶在年前正是茶叶的销售旺季,便不能立时扭亏为盈,也能缓缓元气,等明年开春,春茶一上,王家的铺子就算起来了,到明年这时候,估摸自己投进去的那一万银子,说不准就能赚回一半来。
而王成风让人稍来的东西,正是王记的招牌云雾茶,凤娣知道这是给王氏的年礼儿,倒是比什么都强。
姐俩到了后头佛堂,给王氏见了礼儿,凤娣道:“今儿是小年了,照着余家的规矩,该着筹备各处年礼,这是礼单,太太瞧瞧。”说着让麦冬把礼单递过去。
王氏没接,手里的佛珠停下睁开眼看着她,目光颇为复杂,想想自己该感激她吧,兖州府王家的事儿,她自是听说了,她那两个混账哥哥,倒还知道给她送个信儿来,虽自己嫁来了余家,王家到底是娘家,若眼睁睁瞅着娘家败了,心里头怎么也过不去,虽成风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好歹是王家人,家业祖产落在成风手里,真好过给她两个哥哥败光了。
王氏心里明白,这恐怕是凤娣瞧着自己的面子,手下留情了,不然,她能收回春堂的十二家铺子,王家那六个铺子又算什么,虽自己跟这两个庶出的女儿不亲,可如今这般,却也算难得了。
想到此,开口道:“姑娘是个底细人,这些事做起来自是妥当的,你瞧着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