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收钱,不时有看客往场中撒铜钱,小姑娘就极有耐心的蹲下去一枚枚捡钱,虎妞看的辛酸不已,等小姑娘捡到了自己面前,拉开自己的荷包摸了三文钱,弯腰递到了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生的水灵灵的,接过钱还朝她甜甜笑了一下,叶芷青也正准备掏一把铜钱,包袱却猛的被人揪住往外拉,她死抱着不撒手,猛的扭头看,身后竟然是个瘦高的男人,也不知道几时盯上了她,去抢她怀里的包袱,原以为她正看到高兴处,理应毫无防备,没想到她防备心极重,将包袱抱的死紧,一扯之下竟然没有拉出来,还转过来瞪着他,暴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啊?”
男子本来想着抢到了就从她身后挤出去,人稠狭密,她也未见得能追上,却不料根本没有得手。
他本来就是街上一无赖子,专门盯着面生的人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看着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还是个胆大的,顿时耍起了无赖:“你这个丫头,娘让你在家里干活,你不但不肯,还赌气跑出来,想吓唬谁呢?”他方才原本准备说是自己媳妇,可是猛的瞧见了叶芷青梳着少女发式,好险临时改口。
扬州城不小,围观的人里十个里有九个不认识他,还真当这是一家子兄妹,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这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叶芷青差点笑出声,原来在热闹处强认亲戚的事儿不止后世盛行,她冷笑一声:“这位兄台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死拉活拽将我拖回家,找个黑巷子一棍子打蒙了我,再将我卖掉?”
男子高声大喊:“妹妹,你瞧瞧你说的这什么话呢?离家出走还有理了你!”
叶芷青逼视着他的眼睛:“你既然说我是你妹子,那你就告诉大家我姓甚名谁,年纪籍贯。”她上次在京兆衙门被刘嵩诬陷与之订亲,这次又冒出来个认妹妹的,都不知道算她幸运,还是倒霉了。
那男子张口就来:“大妮,你咋个恁的不听话?”
人群中忽有人大笑一声:“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这么不要脸的,连我家姑娘都敢攀扯,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这声音有些耳熟,旁边的人让开一条道,叶芷青瞧见来人,顿时傻了眼:“你怎么跟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鸿身边的护卫梁进,也不知他几时隐匿在人群中,从头到尾看了这场好戏。
男子没想到这姑娘真有家人跟在身后,瞧着倒真是离家出走的模样,他不禁着了慌,就要往后身去,却被梁进给揪住了前襟:“扬州府没王法了吗?老子这就将你送到扬州府衙门去。”
没想到却遇上了怂货,那人忙跪地求饶,说了无数好话,被梁进踹了一脚:“滚远点,以后别让老子瞧见你!”
闹了一场,叶芷青也不想再凑热闹了,摸了一把铜钱塞给小姑娘,跟梁进一起走出人群,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极度怀疑是周鸿不放心她,派了人跟过来,开口问他:“梁哥怎么下船了?”
梁进心道:少将军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跟了来我会说吗?
“府里在扬州开着药店,少将军派我去跟掌柜的接洽,要将近期制的止血的伤药粉押送回东南水军营,命我下船办差。姑娘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一程?”
叶芷青原本心里起了些微涟漪,被他这番话倒将心思打消,心里苦笑:自己到底是在期盼些什么啊?周鸿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他如今能够平心静气与她相处,临走之时还送她程仪,说明如今也只是拿她当朋友相待。她也不可能做妾,两人门户悬殊,又何必胡思乱想呢。
“不必不必,我寻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再说。”
梁进却跟着她寻了家客栈,跟着她到了房门口,看到房号才离开。
关上房门,虎妞才松了一口气:“姑娘,今天多亏了梁侍卫。”
叶芷青也深有同感:“真是凑巧让他碰上。”心里却隐隐升起个怀疑的念头。
她的直觉其实没有错,梁进熟门熟路的到了扬州城西的宝和药铺,来掌柜见到他还奇怪:“梁侍卫怎么来了?少将军来扬州了?”
梁进将周鸿托付的事情交待清楚,只说少将军的一位友人来扬州,要来掌柜多多关照,只是因为她性格要强,不喜受人接济,要来掌柜别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来恩泰原是东南水军营的一名军医,常随军出征。只是后来被流箭所伤,不再适应随军出海,又苦于东南水军营常年缺药的现状,这才带了周将军的私产,在扬州等地开了几家药材铺子,对外营业只是个幌子,主要还是为东南水军营提供各种止血伤药粉剂等药。
“少将军几时喜欢跟书生做朋友了?”来恩泰听梁进的描述,对方似乎心高气傲却连自己也照顾不到,能让周鸿郑重托付,想来是要紧的朋友。
没想到梁进面色古怪,好半天才轻声道:“来掌柜,少将军托付的这位朋友……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