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女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看,当瞧见院里站的人后,先是一愣,而后又歪着身子站着,笑盈盈的道:“哟,你们是哪家婆娘派来找茬的,要打要砸之前,好歹报上个名字,也让奴家知道是得罪了哪家的姐姐。”
看着她故作扭捏的姿态,宏桂芹就觉着恶心,真是搞不懂谢文远怎会喜欢这般下作的女子,听她那意思,来砸场子的不止她一个,想必她的身份跟青楼女子一样,都是千人乘万人骑,肮脏不堪。
宏桂芹根本懒得回她,对身边几名壮汉使了眼色,那几人立马撸起袖子,二话不说便冲进屋里砸东西,这回的动静闹大了,连厨房的碗筷也全砸了。
小寡妇见这阵仗表情终于不再淡定了,“你们看着砸也就是了,别赶尽杀绝啊,若是太过了,当心我的到衙门告你们去!”
宏桂芹冷哼道:“你有什么资格去告官?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虽然是个寡妇,可好歹还有个孩子,你就不怕孩子长大了没脸见人,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母亲所不耻吗?”
女人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她看向躲在簸箕后面的瘦小身影,那是她的孩子,跟着她长大,却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还要时常忍受,各色陌生男子到家里来。丑娃不敢出去跟别的小娃玩,甚至从不愿意出这个门。丑娃之所以叫丑娃,是因为他脸上有块胎记,很大一块青色疤痕,丑的很,跟女人漂亮的脸蛋很不相衬。
女人是心疼孩子没错,可想到自己的,却也容不得她退步。女人直起腰,满脸的撅傲,“他不过是个小娃,懂得什么,咱们同是女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的处境,你就不能体谅吗?俗话说,没有偷腥的猫儿,哪还来的红杏出墙,你也不想想,我成天待在家,若不是你相公自己找上门来,难不成我会去你家把他勾来吗?”
她讲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可对于女人来说,即使到了这一刻,她护的依然是自己相公,就算错在男人,那也是他们夫妻二人关起门来要争吵的事,干她何事?
宏桂芹不想跟她多说废话,命人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砸了,连个碗也不给她剩下。此时暴雨忽然停了,起先有雨声的遮挡,街坊们还不大听到,这会听到了,都扒在门口,往里面瞅。
宏桂芹仔细拉着遮头的斗笠,看着差不多了,便带着人夺门而去,留下这一地的狼借。
门口扒着的街坊心知他们这些人都凶恶,见着他们出来,都自觉的躲到一边,等到他们走远了,这才纷纷回头对着那女人便是一通数落。
成天的招蜂引蝶,这下好了吧,终于惹了个刺儿头,把个家折腾成这样,以后的日子干脆喝西北风去吧!
女人颓废的坐在院子的台阶,哭的梨花带雨,可听见邻居的议论,又猛的跳起来,拿着扫把,把他们都哄了去,并用力把大门插上,再不让他们看笑话。
可门关上了,她却倚在门边,无力的坐了下去。
丑娃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把簸箕挪了个小缝,当他看见娘亲一个人坐在地上之后,便把簸箕拿开,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渣屑,朝女人走了过去。可到了跟前也不知要说啥,过了半晌才到,“娘,我去收拾院子了,你也别哭了,哭也没用。”
小小的年纪,却说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话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话一点都不假。
女人还是坐在地上没动,看着丑娃拿了扫把,拿了簸箕,伸着两个手指,慢慢把那些摔碎的碗渣子捡起来,搁进簸箕里。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才捡了一会,手指就被划破了。
“你别弄了,越帮越忙,搁着我来收拾,”女人也不哭了,卷起袖子,开始收拾一团糟的屋子。东西摔坏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再买就是,从那些色鬼跟前弄来的钱,再置办十套也够了。今晚还有客人要来,她得尽快收拾好了,再把客人伺候好,她还有个丑娃要养,不挣钱咋行。可是不做这一行,她还能咋办,难不成要去洗碗洗衣服吗?那些粗活她可干不来。
宏桂芹带着那几人拐进另一条巷子,看着四下无人,把酬劳付给他们,至始至终,她都没摘下过斗笠。
小小的庄县,传个闲话是最快不过的,没过半天的功夫,小寡妇偷人,被正牌夫人带着砸了家的事,便从街头传到巷尾。
小二在林老三那吃馄饨,听的是津津有味,一回到客栈,便把事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就又不一样了,直说成那原配带着人还把小寡妇也给毒打了一顿,差点把人家脸给毁了。
麦芽听他说的悬乎,不太相信,“你又没亲眼瞧见,俗话说,以讹传讹,传到耳朵里的谣言,听一半信一半,哪能全都信呢!”
小二直撇嘴,“信不信的,肯定是有这事,要是没有,人家也传不出来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原配暴打小寡妇,要我猜,有这个胆子的,只有三个人。”
看着小二故作高深的模样,麦芽噗嗤笑了,一边捡着豆子,一边听他讲话。牛牛早上天没亮就醒了,刚才闹着要睡觉,可能也是因为今儿天气凉快,小娃儿瞌睡也就多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她也正好就着空,把挑麻豆挑了,明早好煮稀饭。
☆、第180章 都生了
总归也没事,便耐着性子跟小二闲聊起来,顺着他的话,道:“哦?是哪三个人?是不是得算上胡柳儿?”胡柳儿的威名她虽没见过,却也是如雷贯耳,能做宏宝的克星,想必也是个脾性厉害的女子。
小二使劲点头,“您猜的不错,胡柳儿在县城里算得上一号人物,没几个老爷们敢惹好,这其次嘛,就属铁穆兰,也是个烈性子,头几年时常把附近的男娃打的哭爹叫娘,最后一个,非宏桂芹莫属!”
“怎么是她?”要说前面两个,她倒是相信,可宏桂芹,她虽是性子坏了些,但也不至于有那个胆子,带着人去砸场子。退一万步说,她也得有砸场子的理由啊!
麦芽摇头表示不信,“她昨晚才跟二妞打过架,就是要找人算账,也得找二妞才是,怎么会找到一个小寡妇门上?”
小二吃惊道:“你们昨晚跟她打架啦?我咋不知道呢!”
麦芽自觉说漏了嘴,昨晚打架的事,她还没跟李元青讲,不过即使她不讲,李元青也会知道,屁大点的地方,啥秘密也瞒不住,“也就是宏桂芹去闹事,二妞看不过跟她打了架,不过很快就被拉开了,宏桂芹也被他爹拉回家,再后来我们就回来睡觉了,什么事都没有。”
小二道:“好好的她去闹什么,说不定今儿带人砸场子的就是她呢,你想想看,要是没有原由,她干嘛去找你们的岔?玲珑巷住的小寡妇,可是有名的卖身女,她男人头几年夏天下河洗澡的时候,掉河里淹死了,后来她就带着个脸上有疤的孩子生活,可没有经济来源,只得靠卖身过日子,好些人跟她都有关系呢!”
麦芽听他越讲越没边了,虽然有点道理,但这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感觉怪怪的。麦芽把竹扁一收,道:“行了,你也别再瞎打听,人家的事你管那样多干啥,一个男娃子,要是被人说你三八,那可就丢脸丢大了,”她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
小二纳闷的挠挠头,“啥叫三八啊?我只听说过三九四九,倒没听过三八。”
“呵呵……”麦芽停下步子,捂着嘴直乐,“你看外面那些三姑六婆,整天聚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的,那就叫三八,你呀,跟她们也差不多。”
“啊?不是吧,麦芽姐,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是好奇心重了些,哪里会跟阿婆们一样,”小二急着解释,可说着说着,哪里还有老板娘的身影。
这三八一词,麦芽虽是无心说的,却叫小二别扭了很长时间。
乘着刚刚下过雨,麦芽便准备把昨儿买来的菜种撒上,还没到秋天,也不能种别的,只能撒些好活的种苗,也没空回老家挖大葱秧,只能撒上种子,让它自己出。
去菜园地之前,麦芽先去屋里看了看牛牛,见他睡着正香,这才扛了铁锹,拿了水舀跟水桶。李元青从前院回来,早上因下暴雨没能走的客人,此时就得赶路了,否则真的耽误事。
李元青接过她手里的水桶,“这水桶本身就够重的,要是加满了水,就更了,你哪拎得动,还是我来吧1”
“前面不用去看吗?客人走了多少,他们有说晚上再回来吗?”麦芽也不推辞,问着话,两人一块从那小门往菜园地去了。
到了菜园子,李元青便要先去拎水,“他们会不会回来,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即使回来,只要有地方给他们住就成了,不用特别准备什么,他们人不错,都挺实在,还叫我们把房钱往上加加,说是一路走过来,就咱们家客栈最便宜,他们这是怕我们生意做亏,要是没了咱们的店,他们就得去住宏记。”
麦芽自豪的笑道:“那是,住在咱们这里,就像住在他们自己家一样,你瞧着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伙坐在大厅里聊着天,喝着酒,那不是家是什么。”
“是哟,还有你做的菜,他们也直夸,不比临仙楼做的差,就着酒吃特香,还下饭,”李元青把水泼在干裂的菜垄上,得泼透了,才能把菜种撒上。
麦芽就跟在他后面,等到那泥土喝饱了水,她再把菜种撒上。想着这个季节,种小白菜是最好的,便多撒了两垄小白菜,一垄便是葱籽,等到小葱发芽,长大了,再挖出来,重新栽种。
李元青拎着水,只泼了一遍,也就差不多了。夏天的毒太阳把土地都快晒焦了,若不是昨晚下了一场暴雨,还得再浇几遍呢!
麦芽细细的把菜籽撒上,又让李元青刨了些烧杂草的灰,跟青灰混在一块,堆了有几天,正好用在菜园地上,把粪肥撒在菜籽上,就是天然的养料。看着菜垄上薄薄的一层青灰,麦芽总算满意的直起腰,道:“你去抱些稻草过来,回头辣在菜垄上,今晚要是不下雨,还得再来浇一遍水,连浇个几天等出了芽,便不用管了。”
李元青点头应下,抆了把脸上的汗,便去厨房抱稻草了,这些稻草都是前几日来的时候,顺道一起带过来的,用完就得再想办法,他们在县城里可搞不到稻草。他抱着稻草回来时,听见屋里有动静,不用看也知道是牛牛醒了,可他手上抱着稻草,也不得空去抱,便赶紧跑去菜园。
麦芽见着他跑的那样快,忙道:“你跑那样快做啥,当心稻草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