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绿衣的呼声,平素门庭冷落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那些个今生十分熟稔的人也接连到了院子里。
林清嘉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悬在半空之中,看着底下热闹成一团,有人暗自得意欢喜着,有人哭泣茫然着,魏邵和对着大夫怒气勃勃说着什么,大夫回复一句,他的神色就越发颓败,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林清嘉从他的口型中判断,他大约说得是不许死。
林清嘉意识到,原来自己要死了。
她既然要死了,魏邵和的行为在她的眼中就十分可笑了。
心中觉得好笑,她也就当真笑了起来。
他以为他是谁?还想要和阎王爷抢人不成?他总觉得,自己是他的人,就算是不甘愿做妾,也没什么法子,还不如早早认清楚现实,愉悦的做他的侧妃。
如今来看,还是有法子的,那就是一死了之。
林清嘉觉得自己的心更宁静平和了些,昔日里的那些情感好似也清淡清浅了,如同品味一杯泡了几泡的茶水,淡而无味。与此相对的是,床榻上的她呼吸更加清浅,胸膛的起伏几不可查。
魏邵和的神色灰白,让张氏面上的得色消缺了些。魏含珠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只是哭着,哭得眼都有些肿起。绿衣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处,双手捏成拳,内心十分不平静。
想到就这般死了,好似也就死了,她自闭眼,管它洪水滔天。
林清嘉闭上了眼,她的身子猛地一沉,神秘的力量带着她急速下降,那速度又快又急,让她心跳急而重。
她想睁开眼,双眼却像是黏住了一般无法睁开。
那种下坠的晕眩感忽的停止,林清嘉只觉得浑身黏腻的难受,忍不住动了动手。
“醒了。”一个声音柔软而欢喜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出现。
林清嘉猛地睁开眼,不同于刚刚双眼黏住,此时虽说眼皮沉重,她却睁开了眼。
见到了眼前的人,她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唇瓣张张合合。
“嘉嘉。”女子欢喜的唤她的乳名,“是不是想喝水?”
“娘。”她干涸的嗓子里艰难吐出这个字。
那美妇人扶着林清嘉起身,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温水送到她的唇边,“不急着说话,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林清嘉就着杯子喝水,她的眼一直落在母亲的身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母亲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她的眼前?
她的手捏成了拳,指甲掐在手心里那疼痛从她的手传到她的脑中。
她低头看着熟悉的锦鲤戏菡萏图样的锦被,熟悉的青烟纱幔帐,熟悉的房间的装潢……
她的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莫不是……
第3章 错过的寿宴
她确实是回到了十多年前,还未曾婚配,水晶镜子里的容色清艳,那双眼未曾经历风雪的侵袭,如同养在清水之中的两丸黑水晶,黑黝黝带着舒适的润意。
莫烟的手指灵巧翻飞,已经灵巧的给林清嘉梳上了飞仙髻。
林清嘉见着莫烟伸手在她的发髻上缠绕发带,便说道:“拆了吧,双丫髻就好。”
大病初愈,嗓音有些沙哑,说完之后嗓子有些发痒,就以手掩口低低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绿衣本是在收拾床铺,听到了林清嘉的咳嗽声,连忙端了一杯蒸梨糖水过来。
林清嘉捧着杯盏,小口呷着,感受那略烫的糖水顺着口腔到了咽喉,再流入到胃囊之中,这热度让她惬意地眯了眯眼。
绿衣见着林清嘉的反应,便放心的笑了。
莫烟手里拿着发带,并没有动手给林清嘉拆开发髻,开口说道:“小姐今个儿怎么想换双丫髻?飞仙髻最衬你了。”
她年少的时候确实喜欢飞仙髻,让她少了稚嫩之感,等到年岁稍长一些,面颊褪去了圆润的婴儿肥,飞仙髻也是衬得她带着一股悠闲自得之气。
魏邵和最喜欢她梳飞仙髻,说她梳此髻颜色艳绝。
她厌了魏邵和,前世是身不由己,今生有的选,她便再也不想梳这个发髻了。
“拆了。”想到了魏邵和,她的眼底泛着淡淡的冷意,“以前是以前,今后再也不要梳这个发式。”
莫烟听出了林清嘉话语里的冷意,“是。”
她的心中有些酸涩,她如今只是个丫鬟,小姐发话自然是要听话的。
曾经她是大家闺秀,只是父亲犯了错,女眷被发卖,她便从昔日里的人上人,成了姑苏城外小镇里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
莫烟此时还小,虽说已经为奴两年,依然偶尔泄露出丝丝缕缕的情绪,等到她随着自己入了长青王府,她便已经能够让自己的情绪丝毫不外漏了。
林清嘉看着莫烟,想到了当初娘亲的欲言又止,或许选择留下莫烟就是一个错误。
莫烟给林清嘉拆了飞仙髻,很快重新梳了双丫髻,想要用碧绿色的发带时候,林清嘉说道:“用桃红色的那一对。”
今日里林清嘉的吩咐有些古怪,她平日里嫌弃那粉色不正,有些土气,今个儿不知道怎的要用那一对发带。
林清嘉选择这发带自然是有用意的,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周芸见着女儿穿着嫩杏色的衣裙,双丫髻上缠绕着那桃红色的发带,嘴角就扬起了浅笑,上前拉着林清嘉的小手,“好些了吗?”
林清嘉抬头看着母亲,她今日里穿着的是软银轻罗百合裙,外罩一件薄罗长袍,杏眼瓜子脸,周氏三十岁年龄如同双十女子,前些日子眉眼里萦着的忧愁,终于在今日里见到女儿来请安的时候,如薄日升起蒸腾走了雾气,那轻愁散了开来。
“不头疼了,身上也不冷。”林清嘉握住了母亲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心的温度,“就是嗓子有点哑。”
周芸捏着林清嘉的脉搏,含笑道,“不消吃药,让丫鬟炖点冰糖雪梨银耳就好,这是最润嗓子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