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身后的王氏听到赵氏这话,脸色一沉。
顾及到瑾瑜都是要做官的举人老爷了,她们自家人都注意着不再叫瑾瑜作二狗,而是唤瑾瑜的字,这赵氏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瑾瑜二狗。
不过没有当场发作,左右清水沟的人都知道瑾瑜的小名,再说她们瑾瑜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她不能小家子气像泼妇一样,给瑾瑜丢份。
赵氏已经领着一家子挤到瑾瑜跟前,满面笑容,“二狗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息了!要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也好浆洗被褥让你歇息。”
大伯附和道:“是啊,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现在忙秋收,没时间收拾,屋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怕脏了你们的衣裳。”
瑾瑜顿了几个呼吸没有接茬,说实话他有些尴尬,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大伙心知肚明。
之前他还没有考上秀才时,大伯母话里话外都透着对他们家的糟践。
看不上他们家比较穷,看不上他们家人丁单薄,还瞧不起他花精力去读书,觉得他在做无用功,等着他考不上好看笑话。
而大伯家其他人,都是默许大伯母这种行为的,没人说大伯母半个不是。
后来他得了县案首,按例进学授了秀才功名,再回来摆席时,大伯一家的态度就好了不少。
时至今日,他考上了举人成为候补官员,大伯母这自发熟稔,佯装责怪的亲切口吻,实在显得不伦不类。
果然趋炎附势无处不在,想要不被别人看不起,就需奋力往上走。
想到此处,瑾瑜也挂上笑容,看上去十分亲和,“我们临时决定回乡,来不及捎信回来,不过无事,虽然如今我有了功名,但人不能忘本,环境艰苦若大伙都忍得,我们又有何忍不得?不碍事,照旧就好。”
这话一出,周围村民看大伯母一家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
瑾瑜不提,他们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并不觉得赵氏那话有何不妥,只当是瑾瑜有了功名矜贵起来,赵氏怕惹得瑾瑜不喜才出此言。
经由瑾瑜一说,就显得大伯一家看瑾瑜中了举人便巴结于他,毕竟赵氏是什么样的人村里人有目共睹。
而瑾瑜并未因中了举人就用鼻孔看人,一如既往谦逊有礼,没有忘记自己也曾是清水沟农夫中的一员,将自己与众人一视同仁,实在讨喜。
当下众人看瑾瑜好似又顺眼了几分,心里默默给自己提个醒儿,像赵氏这种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深交不得。
大伯和赵氏没听出瑾瑜话里有何不对,权当瑾瑜说客气话了。
看瑾瑜没有任何反面情绪和小动作,大伯大笑不已,不愧是他们李家的骨血,不管以前有多少龃龉,终究是顾着大局的。
“不错不错,下次若是回来,可一定要提前让人带信回来,我们也好准备准备,那我们边走边说,商量一下明日的宴席。”
瑾瑜点头,抬手引路,把大伯让在前面,“您是长辈,您先走。”
“哈哈哈好!”大伯此刻觉得自己极有面子。
有这么个考上举人的侄子,还对他敬重有加。
当下领着一家子人,大刀阔斧从村民中间走过。
考上举人的瑾瑜没有用鼻孔看人,反倒是赵氏下巴挑得老高,跟在大伯身边走在了最前面。
王氏有些气不过,在后面跺了跺脚,想不明白为何瑾瑜要给大伯家这么大的面子。
对于赵氏这种人,就应该不留情面,让其当众颜面扫地才是!
要不是她不好拂了瑾瑜的面子,恨不得立刻就上前撕破赵氏伪善的嘴脸,让其原形毕露。
冬青笑着摇头,伸手扶了王氏,低首轻声道:“娘,您先别恼,看看周围乡亲的脸色再说。”
王氏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抬眼四下看了看,只见不少人对着大伯家几人的方向,面露鄙夷之色。
还有些本就尖酸的妇人,趁着大伯一家走上前看不到,在背后往地上啐口水。
王氏心中这才有些了然,原来瑾瑜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让大伯一家犯了众怒,遭村民唾弃。
旁人看赵氏那神色举止,指不定在心里骂她狗仗人势。
自家儿子能考中举人,又怎么会是偶然?不用撕破脸皮,寥寥数语,无形中把对手推向众人对立面,自己做了好人。
怪不得,冬青从来不怒形于色,无论旁人说什么,一直笑语嫣然。
那是因为人冬青眼光长远,见过大场面,看得透彻,一般农妇浅薄的算计都不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就推了回去。
王氏心中阴霾散去,看了看旁边的冬青,照着冬青的神情学了一番,挂上温和得体的笑容。
大狗一路跟人说笑,他家傻子弟弟如今是举人了!
翠枝看着冬青和王氏的举动,她也不自觉跟着冬青学动作,慢慢走远。
李林深深看了冬青夫妻俩一眼,快步跟上。
李老汉一行人,回到自己曾经的家,心里感慨万千。
当初想着万一城里生计淘不下去,还要回到这里来操起老本行,没想到冬青一手生意做得好,瑾瑜也一路考进了京城,看情形是不可能会回来了。
一家人没有吱声,就算他们不会回来扎根,当初契约照样生效,赵氏越是想贪图他们家的地和房子,那契约就越会成为赵氏心里的一根刺,担心他们哪天回来把地和房子收回去。
若心无贪念,不论有无一纸契约,地都是自己种着,房屋自己住,能种几年算几年,自能过得舒心豁达。
看着大伯家几个女眷忙里忙外给他们收拾住处,瑾瑜领自家人坐在院里,老神在在吃着茶。
既然她们如此喜欢自降身份的巴结,那自己一家人不享受白不享受,随她们去折腾。
因陈君然和瑾瑜一同中举,两人准备一道摆宴,村长与陈君然跟随来了大伯家。
一行人围桌而坐,瑾瑜慢悠悠喝着茶,没有提摆宴之事。
大伯和三个儿子坐在桌子对面,大伯率先开口,道:“明日的宴席怎么说?要在哪里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