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去门口挑了帘子,周侧妃在门口就道:“哎哟!可不敢当,竟劳姐姐大驾!”
碧桃笑道:“侧妃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了。”
进了门,周侧妃又给谢琳琅请安,谢琳琅命人搬了凳子来给她坐。
自上次挨打之后,周侧妃就没怎么出照水居的门儿,一是因为身上伤还没好利索,二则是因为作为王府宠妃竟挨了板子,实在觉得没脸!此时见了王妃娘娘,脸上的笑便不禁有些讪讪。知道这个新王妃是个不好相与的,她这个王府宠妃的气焰便也敛了不少。
看谢琳琅还是大方端贵的在炕上坐着,笑容也没有任何异样,心下不禁就有些抱怨,怎么偏赶不巧的,王爷竟就赶上这些日子忙起来了呢?她这儿还巴巴儿的在等着王爷给她出头,却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今天王妃无缘无故的来给自己送点心,想来王妃是有话要说。总归是不能先失了气势,便在凳子上坐好,翘着手指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对谢琳琅笑道:“妾身谢王妃娘娘赏赐,娘娘的东西果然样样儿都是好的!就连豆腐脑儿都比妾身处的强上百倍!不提王爷,就连妾身都想着往王妃娘娘这儿凑呢!”差点儿又要把大婚之夜王爷去她屋里之事说一遍,话到嘴边儿,激灵灵的想起了那顿板子,就咽了下去。
谢琳琅倒是瞧出些儿,这位周侧妃像是个说话不着调的,所以并不接她的话,而是另开了话头儿,问道:“周侧妃的身子可好全了?”
周侧妃笑道:“多谢娘娘关心,如今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就是……”说着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刚刚差点儿就冲口而出了,不好意思直接说“屁股”两个字,便含糊着:“还有些疼,已经不妨碍了,这不都能坐着了么!”
谢琳琅便道:“那就好。我想着周侧妃因一直病着,倒是很久没有出门子了,想来憋闷的很,听说最近普觉寺后头的木芙蓉花开了,不如一会儿周侧妃就去上个香,顺便也好赏赏花。”
一会儿就去?
周侧妃有些惊讶,不知道王妃在打着什么主意?
谢琳琅又道:“我瞧着你穿得也素了些,这大病初愈自是要打扮得花团锦簇才好。碧桃,你去我那妆奁里将那支金凤簪找出来,送与周侧妃。”又对周侧妃道:“这簪子并不值什么,只是上面的宝石大些,份量又重些,我瞧着与周侧妃相配,便给你戴吧。”
周侧妃从碧桃手里接过簪子,越发云里雾里,所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王妃娘娘平时并不待见自己,便笑着慢悠悠的道:“王妃娘娘这是何意?就是娘娘打了妾身一顿板子,妾身也不敢有丝毫埋怨的。谁让您是王妃娘娘呢!这簪子虽好,也不是就能替了妾身这些日子所受之苦的!”
谢琳琅就笑了,“听说周侧妃有个弟弟大了,又学了些身手,如今正想去军中历练,可不知真不真?”
周侧妃简直有点儿跟不上谢琳琅的思路了,不过一听到说起她弟弟,她耳朵倏地就立了起来,忙点了点头。
谢琳琅接着道:“我有个表哥是禁卫大统领,倒是能帮一帮周侧妃。”
周侧妃自然知道大统领是多么威风赫赫,顿时大喜,她曾求过王爷多次,帮她弟弟谋个缺儿,可是王爷都不肯办,王妃娘娘若肯帮忙自然是好。刚要道谢,转念一想,倒也明白过来,王妃娘娘这是有事儿让她办呢!她是个能屈能伸的,立时就换了态度,十分的谦恭起来,连忙道:“多谢王妃娘娘。妾身也没什么本事,只要是王妃娘娘有吩咐,且妾身能办成的,便一定照办!”
谢琳琅笑道:“周侧妃果然最是聪明!这件事你最是擅长,除了你,竟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这簪子倒不值什么,若是你办成了,于你弟弟的前途也有好处不是?”
又嘱咐了她一回,将她送走后,才起身去睿亲王府。
睿亲王府是前朝就赐下的,前朝的石雕建筑都颇有大汉粗犷之风,进了大门便觉十分开阔,只东侧方立着一块石砬砬的假山。
谢琳琅刚走进园子,成福郡主就笑着迎了出来,她是个跳脱的性子,拉着谢琳琅就道:“几日不见,你倒是与咱们不一样了,快让我看看你梳的这个妇人髻!”打量了一圈,道:“我看梳妇人髻也很好看。”
卫长谨早就来了,拉着谢琳琅笑道:“表妹快别理她!这个丫头想嫁人都快想疯了,这会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梳妇人髻了!”
成福郡主就去拧卫长谨的脸,道:“你还说我呢!卫夫人早就想把你嫁出去了,明儿我就拟个名单送去襄国公府,也帮你尽一尽心!”
卫长谨可不是成福郡主那脸皮子厚的,顿时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道:“我不和你这瞎编排的丫头说话!”
谢琳琅就笑道:“你们两个凑到一起定要闹上一回,不然这一天就不算完!”说着又看一圈四周,故意道:“你让我们来赏梅,却一朵梅花都见不着,净是诳我们呢!”
成福郡主笑起来,神采飞扬,道:“我怎么会跟别人一个样儿!别人赏梅花,我偏要赏梅树!也让你们瞧一回新鲜!”
成福郡主面容白皙,一笑起来眉眼弯弯,是个极妍丽的女子!再加上她性子大方开朗,时常逗得大家捧腹,同时也是个极聪慧的。
谢琳琅看着她的笑颜不禁想,只盼着那个祁弘锦也是个好的。又一想到他是在虎贲营,倒可以向表哥打听一下他的人品如何,谢安琅也在那儿,也可以问问他。他们两个,一个是祁弘锦的上锋,一个是祁弘锦训的兵,两个人看他的视角自然是不一样的。多打听,也能了解的全面些。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接了贴子的小姐奶奶们都陆续到了,成福郡主忙着接待,卫长谨就跟谢琳琅坐在一边说话。
“这回子你的那位继母可消停些了罢!”卫长谨一次也不愿意叫赵氏谢夫人,现在提到她还是有些忿忿。
谢琳琅道:“只要她不再打安哥儿的主意,我也并不想招惹她。”
卫长谨撇了撇嘴,“只怕是难!她心心念念的只是要为自己的儿子争个爵位,哪里容得下安哥儿呢!不过如今她去了乡下的庄子,想来也再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倒是我听哥哥说,安哥儿像是受了大打击了,进了营里一直也不大说话。不过也是,他一直待你那继母如亲母一般,如今知道竟是要心心念念谋害他的人,便是受了打击也是应该的。这回他在虎贲营里,很是勤谨,每日操练还要抽空读书,也并不喊累,只是一味默着性子苦练。我倒是觉得应该劝解劝解,只怕你继母这件事让他留下什么心病,可是哥哥不许,只说让他自己想清楚。我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琳琅沉默了半天,卫长谨看她眼睛有些发红,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疼安哥儿,他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虽不是我这个晚辈该说的,我却也忍不住,姑夫也是,这个嫡长子不带在自己身边好生教导,倒交给继室来管,又能管出什么好来!如今哥哥是下了狠心要好生教导安哥儿了,表妹你别不舍得。”
谢琳琅眼角发酸,只是说:“我知道。”
人来得多了,这园子里也就热闹了起来,相互交好的小姐奶奶们凑在一起说笑着。园子旁边还挖了个湖,有小姐们便泛舟过去湖心亭子里作诗对对子。只是姑娘们一多,是非就多。清高孤傲互看不顺眼的比比皆是。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湖心亭里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宫小姐作得这样一首好诗,便是诗里‘慕才亭’这样的典故就是我们不敢用的。让人听了,没得以为宫小姐倒是仰慕那种女人呢!”
“慕才亭”是后人为了凭吊名妓苏小小而建的亭子,苏小小虽可被冠以“才女”二字,但身份摆在那里,一个□□,自然是这些高门贵女提都不屑于提的,只恐辱了自己的身份。这位宫小姐想必是一时不察,便立时被人揪住了话柄,她羞恼的满脸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成福郡主作为主人,正要上去当和事佬,就听宫小姐身边有人回话。
谢琳琅看过去,认出来是参知政事马大人的嫡女,只见她冷笑一声,道:“柳二小姐不愧是礼部侍郎柳大人的孙女,在别人家做客也不忘教导咱们呢!只是恐怕柳二小姐操心得太宽了一些,还是先把自己家的姐妹管一管,省得到谁家去,见着湖啊水的就想往里跳!”
姑娘们有掌不住的就“噗嗤!”笑了出来。
这件事也曾在姑娘们的圈子里传为笑谈,这在场的可谓是无人不知。
刚才嘲讽宫小姐的是柳大人的嫡次孙女,柳二小姐听得马小姐这话登时就满脸通红。柳二小姐的庶四妹妹,曾经在马大人的府上,趁着马大人母亲做寿,人多眼杂的,看上了人家嫡出的大公子,竟想出了落水这样经典的蠢招数,竟也真让她寻到个空儿,就掉下去了。那位马公子也确是从湖边经过,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让身边的小厮下水去救,那小厮先请了主子的话,救是可以,只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不能与这位小姐有何瓜葛。说白了就是,救人难免会有肌肤之亲,即便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也不好负责。结果人是救上来了,虽是庶女,却也是堂堂的小姐身份,却被一个小厮嫌弃,顿时沦为众人的笑柄。礼部侍郎虽恼怒马公子和那个小厮,却是因为自家女孩儿没脸,也只能作罢。倒是连累了家里的其她女孩儿,一起被人嘲笑。
家里的姐妹恨她要死,她哭了几天,竟就像没事儿人了一样!
如今这位柳二小姐听人又拿庶妹这事儿嘲讽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回身就打了她身后女孩儿一个嘴巴子!恨骂道:“母亲竟还让我带你出来,这样不要脸的贱蹄子,倒不如死了的干净!”
那位柳四小姐挨了一巴掌便哭了出来,却不忘回嘴,“是二姐姐自己惹的事,如今倒怪在了我的头上。我虽身份低贱,比不得二姐姐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却也不是没人生的,如今我受了委屈,又哪敢去找母亲作主,也只有姨娘疼我罢了。”说着便哭得更大声。
柳二小姐恼怒非常,气得脸都青了。但显然,她对这种前言不搭后语,动辄就哭的撒泼作态毫无办法。只是瞪着柳四小姐。
事情闹成这样,亭子里的小姐们劝了几句也不起什么作用,成福郡主和谢琳琅等人赶紧乘舟进了亭子。别看成福郡主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但是遇到正经事还是很像样子。
只是那位柳四小姐一味的哭,哭着哭着突然想起了她姨妈,立时就哭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尊贵的人儿,自然比不得二姐姐,只是二姐姐也不至于还在人家作客呢就将我踩到泥里!”又道:“我是个没身份的,也只有姨娘和姨妈疼我。我要见我姨妈!”
众人都纳闷呢,怎么哭着哭着竟把她姨妈搬出来了?她姨妈,也就是她姨娘的姐姐,又是哪号人物?
卫长谨看向谢琳琅,谢琳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