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妃心中大惊,这干政的罪名可太过严重,自己是万万担不起。心里万分失落,面上却不露声色:“是,臣妾知道了,不敢打扰主子,臣妾告辞。”
出了清心殿,秦妃身边的大丫头上前来搀她,见她面色不豫,不敢多问,只轻轻唤她:“娘娘。”秦妃挥挥手示意她无须多言,直到出了宣正宫,才甩了丫头的手,愤恨地骂了句:“贱人!”
瞧她那湿着头发的样子,想要勾引谁呢,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是个正经狐媚子,装的一副纯良懵懂的样子,想骗谁?两只碗两双筷子,良辰美景原本盼着能跟主子比坐而食呢,让个丫头片子搅了局。要不是今儿看见她打景仁宫前过,多留了个心眼儿让人跟了她去,还不知道主子竟带了她一起出宫呢,一去大半天,说是连阅微坞也不让住了,直接搬到了宣正宫,这算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个没爹没娘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这会儿也妄想攀了高枝儿不成,想越过她,门儿都没有!
这边秦妃出去后,辛瞳依旧远远站着不动,直到看见主子用指关节冲着羹壶叩得桌案突突响,才又上前去布置碗碟,轻手轻脚地像是弄出一点动静就要暴露自己这会子不大宁静的心绪似的。
宇文凌瞧着她收拾,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哂笑,这让辛瞳更加不得劲。小心翼翼地把羊脂玉汤匙递到皇帝手里,又躲到一边站着去了。宇文凌懒得管她,随意搅动着通透的浓汁,耽搁了会时间,汁水转凉凝固了些,倒更加适宜入口了。
“还算有心,没说了便忘。是你做的吧,没偷懒?”
辛瞳给他这么半玩笑半认真地一问,倒忘掉方才的不自在了:“奴才哪里敢糊弄您,一工一序就没经得第二个人的手。”
“嗯,卖相不错,就是甜了点儿,下次少放糖。”
辛瞳见他手里的青花瓷碗见了底,看样子是没嫌弃自己的手艺,心里也挺高兴,又问道:“主子您还要吗?这粥搭衬枣糕和杏仁酥,您要不要就着点心再吃点?”
“那不如你过来尝尝秦妃送来的蜜汁酥饼吧,她那小厨房没什么好手艺,但做这个还不错。”宇文凌一只手托着下巴,凝着眼神打量她,一副调侃的语调。
辛瞳琢磨着眼前这人是瞧她这会子自在了又成心想给她添堵呢,明明洞悉一切,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会儿难为情,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可人家是主子,能恣意予人生死荣辱,怎么抗拒,纯给自己找罪责罢了。
应了声“是”,谢了赏,才想着伸手,又听他说:“端一边去吧,给朕再盛碗梨水羹。”
辛瞳凑手给他盛,双手捧了递给他。宇文凌看她一眼:“忙活大半天,你也吃点东西。”
其实辛瞳这会儿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小腹突突的直往下坠,哪儿有吃饭的心思,嗫喏着吭声:“主子,奴才这会儿不大想吃东西。”
“呵,给朕吃的东西自己却不碰,朕要是呆会不适,你拿什么去赎罪?”
已经吃进去大半壶,这会儿他倒跟自己谈起规矩来。其实要认真论,但凡呈到主子跟前的吃食,都必须要经过御膳司仔细审验方可呈上。辛瞳自觉在拾掇吃食上并不擅长,因而也不大有机会在主子跟前显摆,这次也不知怎的事儿赶事儿接了这样的差使,倒把皇帝的金尊玉贵抛到了脑后。虽然心里料定主子大概是信任自己的,并不会在这样的事儿上存了芥蒂,但毕竟是自己忘形,坏了规矩。
不过这会儿一本正经地请罪想来他回给自己的定没什么好口气,辛瞳索性摆出一副含了蜜的样子,嘴甜的不得了:“主子您要是有半点不高兴,奴才都能自责地要命,这么个心思揣着,哪儿能让您不舒服呢?瞧着您爱吃,奴才这会儿也眼馋了,偏想着这是做给您的,围着锅子大半天都没敢凑手偷吃一点点。”
见皇帝一副玩味的表情,像是瞧戏一般打量自己,自觉话说的有点肉麻,张度过了头,窘迫之余遮掩地给自己盛了半碗,一匙一匙咽进去。
自己真是长进了,这粥熬得的确是上品,只是吃进去了流质,小腹的不适愈加明显,这会儿辛瞳倒是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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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聪明
宇文凌瞧着她莫名其妙的表情,一时也弄不清她怎么回事,只瞧着她可怜兮兮地像是羞到了极点,哼哼唧唧开口道:“主子,奴才,奴才有点不适,能不能先告退?”
瞧着不似生了病,只紧紧夹着身子不敢大幅度挪动,莫非是?
“你来了身子?”
“没,噢,好像…好像是吧。”辛瞳没想到主子这么直隆咚给她挑明了,实在难堪,料想这会儿自己脸上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你回去吧。”宇文凌像是懒得再理她,随手拾了案上本书,脸上表情不大好看。见她小心蹲着身子要退出去,又补了句:“不准回阅微坞。”
辛瞳一路拘着身子小步小步地踱,因着要面子,死也不愿让旁人瞧出来,忍着不适,一路强打精神装作无甚异样,可算挪回了宝华阁。
等换了衣裳收拾利索,身上舒坦了心里又开始泛上一阵阵难堪。方才出来时,主子脸上的不痛快显而易见,也是,个大男人,任谁碰上这种事儿,都不会多高兴,何况主子万圣至尊。男人讲究阳盛则康,女人来身子时阴气最重,因而这种时候大都会规避开。宫里有专司这块的记档,宫女子在那前后七日之间均不可近身服侍。想来主子大体也是觉得自己失了仪态,多少有些嫌弃吧。
既然已经告了退,也就没必要再回去伺候了,辛瞳四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屋子,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因为打小儿失了亲人进了宫,倒不至于害怕独处,可乍一换了住处,还是觉得挺别扭。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索性打开今儿收拾来的木匣,取出双绣了一半的鞋子,掀了被子爬上床去,就着烛火做起了针线活。
这李桂喜也是真搞不明白那丫头究竟哪点儿好,竟引得主子大半夜地又专门过来瞧她。漂亮是漂亮,也足够乖巧知事儿,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伶俐的娇艳花儿,怎就让万岁爷另眼相看了呢?到了宝华阁,才想上前扣门,就见主子抬手示意让他外面候着,自个儿推了门子进去了。
辛瞳一时专注,连屋里冷不丁多了个人也没注意到。烛火给推门带进来的风吹得恍恍惚惚,光线忽明忽暗,辛瞳眨巴着眼睛,骤然扫到一抹玄色镶金丝衣角,赶忙抬头,给皇帝那张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庞吓了一跳。
“主,主子。”辛瞳麻利扔了手中活计,要起身迎礼。
“免了,躺着吧。一去就没了动静,朕路过,进来瞧瞧你。”宇文凌看了眼让她丢在一旁的针线篮子:“大晚上的做这个,也不怕伤眼睛,你瞧你屋里暗的,就不知道去要几只蜡烛。”
“一时睡不着,就拿来打发时间了。主子您也还没休息?”宇文凌不接她话,只问她道:“怎么会睡不着?”
辛瞳想说宣正宫内规矩森严,决计没人敢大肆喧闹,这宝华阁也就跟着寂静冷清了,换了住处种种景象都给她陌生感孤独感,可不得做点什么把自己弄累了然后再倒头睡觉吗。但这种抱怨哪儿能在主子跟前絮叨,脱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句:“主子,奴才有点儿,有点儿认床。”
宇文凌眼神凝了凝,给辛瞳一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能够成功耍点小聪明的余地。
这会儿猛然意识到,自己靠枕仰着,主子却束手站着,实在不妥的可以,忙轻声开口道:“主子您坐啊。”想了想,悄悄将身子往里靠了靠,在枕榻边空出了一人的距离。
宇文凌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并不理会她的示好,随手扯了一旁茶案边的木椅,坐到她对面。沉默半晌,辛瞳正想着怎么找个话题缓解尴尬,便听皇帝开口问她:“你是不是自己的日子自个儿也从没弄清过?”
辛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嗫喏着出声:“也不知怎的,奴才这个,一直就不大准头,每月都会拖上几天,这么的一月月下来,日子都不一样,不小心就忘记了这事儿。”
“你是一点儿也不往心上放,倒敢这么糊里糊涂任由着。”
“早前医署的大人给瞧过的,说大概是天生这样,也没什么好法子,与身体并无大碍,无需刻意留心什么。”
“是谁跟你这么说?”
辛瞳瞧他沉着脸色,直觉不能说实话:“很久之前的事了,奴才不大记得了。”
宇文凌一声冷哼,倒也不再在这事儿上和她理论,话锋一转,又问她:“清嫔叫你去钟粹宫做什么?”
“啊?噢,您是说今早上?奴才来宣正宫了,没去成啊。”
“你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你真的什么也没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