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体也是没料到她会来,何嫣神情之中难掩尴尬,迎了她坐下,让阮玉陪着她说话,自己却推脱要去看看有什么点心拿来吃,说着就要朝外走有心回避。
这样捂着不是办法,辛瞳狠了狠心,上前拉住她手臂:“阿嫣,你先别着急忙,我有话想要问你。”
该来的总会来,何嫣目光有些闪躲,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坐在她身边。
“上次太学里,阿嫣你是不是受了谁的旨意故意引我去见陆双祺?”
没想到她问得这样直接,但此刻再要隐瞒,自己才是两下里不讨好。其实这中间的牵扯何嫣并不太清楚,但只看辛瞳眼下还是囫囵齐整地留在皇帝身边,就得以见她圣宠从未缺失。如此,同她摊牌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吧,毕竟放眼来看,她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实在不好说,姐妹情谊难得,为了这样的事情同她闹得生分了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起了这般想头,出口的话也就立时有了方向:“瞳,你千万别怨我。那段时间,我日子不好过,上头种种示意强压给我,我当然替你想,可宫里头熬日子我也是有苦难言。左右他们说这事儿于你有利无害,皇上心疼你怎么也不会当真罚你,我一时泥糊了心,又难以抗住一直以来想要往太学供职的心愿,这才顺了上头指示在你跟前多说了两句。”
何嫣的这番话有些四两拨千斤了,只怕不单是从太学供职那日起,早早的她就是上头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目线。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心里滚了又滚,辛瞳也想开了。诚如何嫣所说,自己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且姐妹情谊难得,怨不怨的,她也实在不想细细追究了。只是,陆双祺,这件事情实在害惨了他,也不知他现在处境如何……
“罢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阿嫣,没有同你说明白之前我是不吐不快如鲠在喉,但眼下若要认真计较,其实我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从我进宫到现在,能够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多,唯有你同阮玉,我真心当你们是亲人。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只盼着今后咱们还能是一条心,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未想她轻易便不计较了,何嫣松了口气,连忙去握她的手:“你在皇上身边,就注定了要站在风口浪尖上,可皇上疼你,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你不怨我了,我真是太高兴,没有什么比咱们姐妹同心更让人足意儿。”
辛瞳抿嘴笑笑,到底还是劝告自己顺其自然不要再纠结了,宫廷禁闱,人人都有难为之处,她没能与自己真正交心,想来也是迫不得已。
直呆到天黑,辛瞳起身告辞,阮玉上前来送她,面色之中难掩担忧:“我总觉得你最近心事重重,虽不全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想劝你一定记得首先保全自己。”停了停,又问她:“之前送到宣正宫里的那些个丫头,可还顺人意?”
辛瞳微微一笑:“挺好的,年纪都还小,浮躁一些也是常情。”
“你总是这样,不知道防患于未然,总之我瞧着这次同从前不一样,单只说那柳然,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还有那个同你长得像的,怎么就偏偏要安排到宣正宫里。辛瞳,我若再说,你又该嫌我唠叨,可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还盼着哪天你发达了,点了名指我到你身边伺候呢,好歹和你在一起了,咱们两下里安心。”
她这样说,辛瞳打心里感激:“你对我最好,我都知道。你净会想这些不着边际的,尚仪局的掌事姑姑多体面呐,咱们俩一块算什么呢。”一时又有些烦闷,收起同她玩笑的心:“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清,眼下我挺好的,只是有些挂念陆大人,毕竟他遭受的苦难是因我而起。”
阮玉实在瞧不上她这样牵五搭六的性子:“别,你可先顾好你自己。我瞧着这事儿不简单,不是我有心挑拨你同万岁爷的关系,真不好说那位是不是要拿这件事试探你。况且那陆双祺怎么就能这么大的胆子三更半夜探看你,你关心则乱,倒一点儿也不起疑?”
辛瞳不是没想过,只不论怎样,他现在深陷囵圄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当初自己门路闭塞无人搭手,是他义无反顾地舍命相助,他待自己的真心她无以为报,今生注定无缘,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前程。
她眉间深锁,阮玉瞧着也心急:“这事儿若非你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明明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消息却捂得严严实实,可见是上头下了封口令,有心保全你名声。万岁爷对你上心,你总该珍惜。”
辛瞳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我。阮妞,真的,如果你愿意,今后咱们就当亲姐妹相处,我缺失亲情太久,实在有些渴望。”
阮玉嘿嘿一笑:“哪儿还用你说,咱们从来都是。太晚了,没得万岁爷又要找你,咱们后头日子长的很,宣正宫我总不能说去就去,你得空就常来找我。走吧,我送你。”
两人终究道了别,辛瞳匆匆往回走,却在半道上碰着了李桂喜:“姑姑,我正急慌慌想找您。”
辛瞳见他额角上汗水涔涔,立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是怎么了?公公,您且慢慢说。”
“我才寻了空子跑出来,就想着赶紧知会您,方才文华殿里头皇上见了陆大人,没几句话就下了道旨意,陆大人恐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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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心切
辛瞳立时顿在原地,之前早有过诸般设想,却万万没想到坏消息来的这样快,方才还在同阮玉说及心底的担忧,没想到果真成了现实。
“主子在哪儿?”
“还在文华殿里头啊,传陆大人问过了话,没说几句,就下了旨意让带到角门围房,想来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让带去那样的地方,摆明了是要即刻赐死直接通知了家人领回去。辛瞳急的火烧火燎,这里距离文华殿尚远,若是赶过去求情,成与不成是一桩,最关键时间上根本不允许,只怕不等皇上点头,陆双祺已然丢了性命。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什么都不了解,心里突突跳得厉害,碍于李桂喜还在跟前,实在不宜表现出来,只得强稳下心绪打探情况:“我原知道不该问,可还是想请公公告知皇上下的是怎样的旨意?公公且放心,您来跟我说这事儿我打心里感激,不管谁来问,我都不会跟人说是您这儿同我透漏了消息。”
李桂喜擎等着的就是她这句话。原本这就是个险招,做得好了将来路会好走许多,万一这位运气不那么好,也能消解他另一番顾虑,一举双得。
这番算计之下,自然对她所问知无不答:“方才奴才没在跟前,不然这会儿也不能巴巴溜出来给您送信儿。不过凑巧一听,吩咐的是赐鸩酒,不出意外,左右这个把时辰的事儿。”
不出意外?是了,主子爷文华殿里头下的旨意,摆明了就是懒得听自己再求情,除了意外,的确没有其他念想了。
“定的是怎样的罪名?”
李桂喜眉头一皱:“杂家没在跟前,这个可就不知道了。”
没有时间再耽搁,辛瞳匆匆谢过,急慌慌道辞。李桂喜瞧着人紧张的神色,心底下也挺不是个味儿。这事儿若真要向着她考虑,她原就是不知道才最好,自己这样挑唆,只盼着她别醒过神后反过来怪罪。不过依着这位平日的性子,自己这步棋走的一准没错。
辛瞳摸了摸怀中掌事牌子,还好随身带在了身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回宝华阁换衣裳,咬了咬牙,狠心往角门上去。
这会儿也顾不上旁人瞧她急匆匆的样子眼神异样,辛瞳只快着步子一路向南,实在是性命攸关,半点延误不得。她心里着急,脚程也极快。照理说掌事宫女平白无故不会往这边来,可宫里人人都知她是宣正宫里头最得万岁爷心意的女官,此刻又有令牌在手,她一口咬定说是奉旨办事,谁也不敢拦下同她质疑。
就这样一道门一道门过来,等临近了角门,却着实不知再要往哪里去,四周静悄悄的,并不见异样,想来即便有皇帝旨意,却也不会大肆宣扬地明鸩。
她正焦躁无比想办法,却见有侍卫模样的人打跟前经过,见了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火火就冲她跪地行礼。
辛瞳有些讶异,未及开口,却听人率先回禀道:“小人曾蒙陆大人照拂,无奈此刻却要眼睁睁看着陆大人赴死,姑姑您心善,还请您一定救陆大人一命。”
“陆大人在哪里?”
“小人知道,您随我来。”
话里话外,辛瞳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怎么就这样巧,自己正茫然不知往何处,他便冷不丁冒了出来。这人张口闭口让她救命,可他一个外围侍卫,如何能知道其中内情,他怎么就能料定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营救陆双祺?
只是当下哪里容得她想更多,她只惟恐再晚上那么一点点,陆双祺就真的会因为她的缘故而丢掉性命,那人在前带路,她敛了心神匆匆跟于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