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后来呢?”乔太夫人撑着桌面,几乎用尽了全力才令自己不倒下去。

尚其深已经嚎哭得不能再说话。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结果。

城墙高有三丈(约十米),就是好端端没有受伤的人摔下去也不一定还能活着,何况尚永泰还受了重伤,更何况墙外全是敌军。

其姝从来没经过那么漫长而黑暗的一夜。

她不敢留在母亲身边,一个人抱膝坐在垂花门前的石阶上。

寒风夹着雪花呼啸而过,她整个人都麻木了,一点也觉不出寒冷。

观言吃力地拖了个炭炉过来放在其姝身边,自己也挨着她坐下。

“观言,你说爹爹会不会没死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不对?”

其姝轻声问,虽然机会渺茫,可……大堂哥不是还活着吗,上辈子他和爹爹都死了。既然能有一件事不一样,为什么就不能有第二件。

观言没有出声。

其姝在心中自嘲,连不到十岁的孩子都知道她想的事情有多不靠谱。

她抹一把泪,因为太难过,一定要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可说出来的话仍绕着最伤心的事打转:“我爹爹他是最棒的人,十七岁成为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是咱们夏国最年轻的进士。后来他经商,将隆盛经营得……也是全国第一。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他还没有儿子,起棺的时候连摔盆的人都没有……”

说到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哭声。

“我帮四老爷披麻戴孝,我帮四老爷摔盆守灵。”观言忽然道,“要不是四老爷好心,我祖母都不能安葬,我说不定也早死了。所以,现在轮到我报答他。五姑娘,以后我来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和四夫人。”

他的双眼在夜色中格外清澈明亮,一团孩气的面孔严肃得令人发笑。

即使只是应景的空话,其姝也觉得被安慰了,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观言头顶的髽鬏,就像爹爹喜欢揉她发顶那样。

“谢谢你,我知道了。”

其姝与观言并肩坐在风雪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凌乱匆促的脚步声。

“五姑娘,戎人进城了!”

她听到有人这样说。

还有人说:“戎王指名要见隆盛的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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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算最虐了,然后小姝儿要开始独挡一面了,她需要支持喔(づ ̄3 ̄)づ╭?~ps,更改了一下前面的剧情,其实就是一句话带过的内容,改成:三姐留在京城的庄子里没有回来。

第47章 面见戎王

究竟谁是隆盛的当家人,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尚永泰从来没有真正明确过谁是他的继承人, 而那日他走得匆忙, 也未来得及交代相关事宜。

若说有什么能算遗命,唯独与乔太夫人为上不上战场而争执时,曾说过一句交由其姝与其婕姐妹两个共同打理。

其婕还因受罚关在京郊的庄子里,担子应当落在其姝身上。

可她小小一个, 站在那儿不比观言高多少,分明还是个孩子。一大家子从地位最尊崇的乔太夫人到最低微的门房马夫,没有一个人觉得她肩膀上能扛事。

“不行不行, 其姝绝对不能去。”乔太夫人愁眉不展, “见北戎汗王,那是比龙潭虎穴还可怕的地方。那些戎人全是蛮子, 一个姑娘家去了只怕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谢氏当然也不肯,她紧紧搂着其姝不放手,“你要是有什么事, 我将来下去了怎么和你爹爹交代……”

那该谁去呢?

尚其深自动站出来, “四叔为救我才出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五妹。小五, 你放心,做生意我不懂, 隆盛我也不要,但遇着烦难需人出头时,大哥我当仁不让。”

他说得真诚坦荡,可就是因为如此, 其姝更不能让他涉险。

“大哥哥,你不能去……”

她哭得多了,嗓子有些喑哑,声音细细弱弱,对于旁人完全没有影响力。

“他不去谁去!”乔太夫人打断她的话,“他是承了爵的定北侯,咱们家的长子嫡孙,家里有事,当然应该由他出头摆平。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是要坏名声的,不能去的人是你。”

并非她重男轻女,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男人站出去不管内里有没有干坤,总是比女子能唬人。但凡家里有个男人在,哪怕是滥赌鬼或者大烟鬼,永远比只有孤儿寡母少受欺凌。

“而且他都有两个儿子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怕。”

最后这句话听得人哭笑不得,尚其深抬手欲挠头,不想拉扯到肩上伤口,轻声“嘶”着又放了下去。

“祖母,我以为像戎王那样的人,不可能对平城的事情一无所知。咱们家谁继承了爵位,爹爹有没有儿子,是过继了侄子还是如何安排,他应该都非常清楚。”

并非其姝托大,定北侯府说是平城第一家也不为过,想要打听尚家这些不会刻意隐瞒的事情比问市场里当天菜肉卖多少银子一斤一样没有半点难度。

“如果让大哥去,只怕他会觉得我们在骗他。您也说戎人是蛮子,蛮子当然不讲道理,他不会管大哥是不是为了保护我,尽做兄长的责任,只会觉得我们故意与他作对。虽然不知道戎王到底想做什么,可既然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去冒险,就还是希望能……能让事情进展得尽量顺利,不要开局不利。此其一。”

“其二,爹爹……他是为了保卫平城,保护我们。如果我们如此轻易就触怒了戎王,惹来事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爹爹的一番心意。大堂兄也是一样的,爹爹一定不会后悔救了你,可你得爱惜自己的性命,才不枉费爹爹那时……那时……”

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牺牲”二字,即使心知肚明,要当众承认父亲已死,始终不那么容易。

乔太夫人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