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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人情冷暖

她曾经朦朦胧胧地有过拉拢岁岁的想法, 见了这般情景难免觉得有机可乘。

然而稍一深想便发觉行不通。

七哥是侯府的嫡孙,堂堂阁老的嫡子, 将来娶妻最最不济也得是家世清白的姑娘。

岁岁却来历不明,别说爹娘是谁不知道,连自己是夏人还是戎人都说不清, 赖以赚钱的营生也不大上得了台面。

二伯父绝不可能同意这样的姑娘给七哥做妻子。

至于妾室, 想都不用想, 就凭岁岁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气势, 什么样的主母也镇不住她,后院迟早乱成一团。

其姝思索了不过几息功夫, 岁岁已笑得直不起腰。

她笑得当然是尚其沛,“哈哈哈, 你说真的啊,就这么想把我要过去?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呢?有病!”

最后两个字当然是骂人无异,但她声音娇媚,听起来倒像调情似的。

其沛不但不恼,反而还欲追问,却被其姝打断, “好了好了, 你们两个,别胡闹了。岁岁, 不许欺负我七哥。”

岁岁满心不服气, 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我不过是看他力战奸佞有功, 这才好心端杯水给他,谁知道他这人心术不正,怎么能算我欺负人。”

这种事真要争辩起来没个尽头,何况其姝总归偏心自家人,明明看得出是其沛对岁岁动了心思,也要护短,索性转换了话题。

“七哥,这几天我去周掌柜要走访一些生意上的伙伴,店里要麻烦你坐镇,若是再遇到莫名捣乱的,只管像今日一样就好。”

其沛点头称是,他被父亲拘在家里读书个把月,闷得身上简直能生出蘑菇来,票号乱他可不怕,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岁岁哪里看不懂其姝的用意呢,哼一声扭头走了,步履轻快,身姿摇曳,又引得其沛目不转睛地目送她出门口。

忙忙碌碌一整天就像一刻钟似的那么快,其姝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中,人还没坐稳,就听到下人来报勇毅伯家的大姑娘前来拜访。

她命人将何珈请了进来。

“隆盛的事我都听说了,本来想直接去票号里看你,又怕你忙得不可开交,我去了反而添乱。所以用过晚膳,估摸你差不多该回家了才过来。”

何珈一边解释着来意,一边让随行的丫鬟递上来一个紫檀木嵌螺钿的匣子。

“给你。”

其姝接过来,抽开匣盖一看,里面厚厚一沓银票,粗粗翻算一番,少说得有五六万两。

“这是干什么呀?”她吓了一跳,忙推回给何珈,“我不要你的钱。”

何珈坚定地把匣子推过去,“哎呀,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客气什么呢?”

这又不是五六两或者五六十两,其姝怎么可能不客气呢。

何况隆盛的危机根本是他自己在推波助澜,并不是真的缺了银子,又怎么能收下何珈的钱。

何珈却铁了心要把银子借给她。

“我知道这些银子对隆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多一点是一点,总好过有需要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你就不怕隆盛倒了我没有钱还你吗?”

“不还就不还呗,隆盛不倒,我也没想着让你还。这样好了,要是隆盛能够平安渡过危机,这些就算我入股的本金,要是隆盛倒了,就当我做生意亏了本,没得可怨。”

当初其姝与何珈合作时只是当一桩普通的事,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第一个生意伙伴竟然这样仗义,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何佳却没事人似的,与她说起家常。

“还记得上次我写信给你说的那个书生吗?”

其姝点点头,那个书生就是上辈子与何珈定亲,后来却因为中了进士嫌弃何珈,借故悔婚的人。

“当时你在回信里提醒我,说出身相对较低,未必就与我相配,也未必就是良人。”她歪着头回忆其姝信里的话,“需防子是山中狼,一朝得志便猖狂。我觉得你很有道理,虽然我是个孤儿,可我不见得就不如人,干嘛非得限制了自己呢。后来就求着嫂嫂带我出去交际,那些贵妇人也不是个个都不喜欢我,虽然也有人议论我自己出面做生意不像话,但也有人不嫌弃我。”

她说着红了脸,又隐隐带有几分嘚瑟,“内务府大总管的夫人就很欣赏我,她说我敢想敢做,有魄力,嫁人后必定持家有道……就替她的儿子来提亲了。”

“那你家答应了吗?”其姝忙问。

“嗯,庚帖换过,也下了小定,婚期定在今年秋天。”

说得多了,何珈早退去了羞涩,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我今天问他,我的小姐妹有难,我必须得帮忙,打算把我能筹到的银子都给她,那将来成亲时嫁妆就只有娘和哥嫂准备的,没了我自己赚来的压箱钱。嫁妆总值少了十之七八,他可嫌弃?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其姝摇摇头,她知道何珈并非真的要她猜,而且看何珈的神情,就知道对方答得一定极为令人满意。

“他说,我为朋友两肋插刀,他特别欣赏。他说,我对闺中密友都如此仗义,将来成亲了也一定是能与他同甘共苦的好妻子。他还说,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朋友有难,不能不管,所以我筹了多少钱给你,他也去筹一份只多不少的。不过他今天当值,明天就会把银子给你送来了。”

其姝越听越感动,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何珈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就是觉得你们对我太好,我无以为报。”其姝哽咽着把今天三伯母母子俩趁乱试图抢占隆盛的事说了一遍,“明明是一家人却无情无义,专在人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你们两个外人却两肋插刀……”

“外人?”何珈故意打断她,不无夸张地质问,“我当你好姐妹,你却说我是外人?真是好心遭雷劈,这钱我不借了。”

说着装腔作势要去抢装银票的匣子。

其姝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好嘛,是我说错了,你待我就像亲姐姐一样好。”

有道是背后莫说人,这厢才提起姐姐二字,那厢送走何珈,沿着鹅卵石小路往回走时,就见到其婕披着墨蓝色的丝绒斗篷,迎风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