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他却毫无预兆地调转了话锋,笑言道:“但若是你心甘情愿地让人扯着后腿,那朕也不会再出声阻止,毕竟……她才是要陪你度过一辈子的人。 ”
她才是要陪你度过一辈子的人。
父母不是,家族不是,国家更不是。
所以那些无谓的条件,比如家世才气品味修养长相,都可以往后排,唐景禹自己的心思才是顶顶要紧的。
当然,唐琛说这段话也不过略开玩笑,稍微调剂一下气氛。
实际上,郁茜自幼即深受其父的文学薰陶,仪态与气度丝毫不逊于天潢贵胄,几乎可说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父皇放心,儿臣早已在心里思量过无数遍。”唐景禹郑重地回答。
一抹不经意的温柔,在这个瞬间倾泻出来,直抵听者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
他说:“愿娶郁茜为妻,相知、相惜、相爱、相守,此生永不渝。”
类似于此的誓言,其实并不罕见。
但蒋琬琰却敢肯定,倘若郁茜能够亲耳听见这段话,定然会感到无比动容。
到底是小姑娘,哪有不喜欢听情话的……
刚想到这,身旁坐着的唐景娴却突然被刺激得原地打了个颤,语气里略带几分嫌恶地说道:“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儿,哥你还是留着说给嫂子听吧。”
听见此言,唐琛不由将目光转向女儿,眼里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
唐景娴如今正值豆蔻年华,仍透露着青涩的如画眉眼,已经隐约可见将来成年后的绝世风姿。
与外貌同时变化的,还有她那逐渐收敛的性子。
说是收敛,其实也不完全。
唐景娴并没有将自身的锋芒尽数深藏,她只是把情绪控制得收放自如,该胡闹的时候胡闹,该沉稳的时候沉稳。
因而朝中并不乏少年才俊,暗自倾慕于这位曾经刁蛮的公主。
可偏偏公主眼光高,满朝文武愣是谁也没看上。
唐琛低笑两声,随即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发出疑问:“听我们娴姐儿这口气,似乎很是鄙夷?”
唐景娴闻言,却丝毫不觉得戏谑,反倒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君子一言九鼎,不能不说,不能乱说,可也不能早说。”
话语微顿,她又接续着道:“哥哥方才便属于早说,同样不恰当。”
唐琛听后,不禁轻啧一声,面上摆出饶有兴致的神色。“朕这闺女说起道理时,嘴皮子倒是挺溜的,看来这往后的驸马,日子是不好过了。”
提起此事,唐景娴忍不住连声叹息道:“我将来的驸马,这会儿还不晓得躲在哪个角落,迟迟不肯露面呢。”
言下之意,表示那些个成日凑在她跟前晃来晃去的男子,皆不符合公主心中的择偶标准。
再说直白点,所谓追求者全都是瞎忙活,白费劲儿!
想到这里,蒋琬琰没憋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唐景娴循声侧过头时,望见的即是,自家母后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她忙不迭出言解释道:“这实在不能怪我眼高于顶。”
“谁让我是公主呢?成天面对着品貌皆属非凡的父兄,哪里还能轻易对寻常男子感到动心。”
唐景娴语速快,还特别理直气壮,短短几句话儿便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唐琛原先还静静听着,到后来却噗哧一声笑出。“好端端的,怎么还怪罪上朕了?你个ㄚ头。”
虽然这话乍听有些无俚头,但唐景娴说得也不算错,因为她确实是以父皇为准绳,去挑选未来的夫君。
毕竟她这辈子亲眼所见,感情最深笃的夫妻,便是自己身旁这对父母,坚定到几十年来都不曾改变过分毫。
所以说,爱情其实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有的淡薄脆弱,一折即断。
有的经年累月,却始终不变。
戌时刚过不久,唐景禹兄妹已双双起身,准备告退离开。
一连串动作做得极其自然,压根不需要旁人提醒,仿佛他们下意识的就认为夜晚时分,理所应当是父皇与母后独处的时间。
而唐琛也没有辜负儿女的好意。
待目送皇子公主离开后,蒋琬琰便迈步走出侧殿,自顾自地坐在院子里乘凉。
她皮肤白,穿着又单薄,身在月光下时,正好与那抹皎洁的白光浑然成景。
很美,而且是那种超脱凡俗的美。
又过片刻,蒋琬琰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几乎能够忽略。
可紧接着,那独属于唐琛的气息便强势地落了下来。
他垂着头,贴附在她耳边低问,“你瞧,咱们的儿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说不准再有几年,你便该升格为祖母了,难过么?”
“难过什么?”蒋琬琰奇怪地看向他,语气里是浓浓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