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个世界上,作死的人太多,也不会少了交州城内的几伙人,最让人惊奇的是,狄威居然对垂手可得的交州城一点也不动心!
狄威令第二军返回越池,在越池休整;令第一军和第三军驻扎在美德,舔舐伤口;就连以往最为活跃的背嵬营,也在安沛城中按兵不动。
交州城内的几伙人还以为狄威在等待他们投降,觉得争斗的时日已经不多,个个想尽快确定优势。于是,交州城内争权夺利最终演变成派兵互相攻伐。
最开始,几伙人还讲究一个以势压人,追求点到即止。可是,一旦部队派出去,死人就难以避免,既然死了人,几伙人之间的攻伐最终演变成意气之争,攻伐的规模越来越大。
无论是无力逃奔的百姓,还是留在城中准备投降好好过日子的达官贵人,见交州局势混乱,纷纷出逃。可是,混乱的交州岂是那么好逃的?几伙人杀红了眼,见到稍有财货者,立即占为己有,将屠刀对准了一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达官贵人。
屠杀一旦开始,根本收不住,兵痞、地痞、流氓趁时而起,到处浑水摸鱼,将奸杀淫掠的对象瞄准了普通百姓。
交州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足足过了十天,狄威在一帮安南人的一再请求之下,命王大贵率领第一军进入交州城内,结束了交州城内的混乱。
此时,交州城内十室九空,所余人口,不足三万人。
王大贵通告全城,全力缉拿杀人、放火、劫掠、"奸 淫"者。短短五日内,全城缉拿此类人渣共六百余人。
证据确凿,这六百余人陆陆续续被杀头,让全城百姓拍手称快。
就在王大贵进入交州的同时,狄威又令第三军南下,将清化纳入统治序列。第三军继续南下,过荣城,跨过河静,仍未停止前进的步伐。
这已经越过了郑梉当年控制的范围,跨入了阮福澜的势力范围。
第三军继续前进,一直抵达顺化以北的长德,方才安营扎寨,以为长久之计。
阮福澜丝毫不敢招惹第三军,只是派遣重兵谨守长德堡及柴堡两大堡垒。
马世奇见交趾北部已经全部平定,遂与弓兵署、监察署一道,全部搬往交州城,将交州城当成了整个交趾北部的中心。同时,马世奇又增设交州、安沛、清化三府,将北部的所有平原纳入统治之中。
持续时间长达半年之久的灭国之战,最终落下了帷幕。
第六百六十六章 光禄院(一)
宣德年间,十数万大明精锐士卒毙命于交趾,成为大明人心中永远的痛。宣宗之后,上至皇帝,下至一般士子,或多或少地琢磨过,何时收复故土。奈何大明国势日蹙,这事就这么放了下来。
有这个心理基础在,林纯鸿发动灭国之战,几乎没有招到非议。当林纯鸿在报纸上通告,郑梉、黎维祺死于乱军之中,举国沸腾,庆祝大明由两京十三省变为了两京十四省。
这让张道涵觉得很不爽,向林纯鸿抱怨道:“河西走廊、河套,比交趾地域广阔得多,纳入荆州时,也未见他们说过一句好话。”
林纯鸿大笑道:“要不,在甘肃、河套也设立布政使,让朝廷承认?”
张道涵情知林纯鸿说笑,仍然急着阻止道:“现在好好的,何必折腾那一出?”
……
交趾大体安定后,商家最先涌入,紧接着是失地的农民及一些冒险家,一帮士子也不甘落后,由各地泛舟至海安,踏上了交趾肥沃的土地。
黄宗羲曾建议林纯鸿放弃打着莫敬宽的旗号出兵,这点被林纯鸿采纳。灭国之战进行正酣时,黄宗羲每日悬着心,惟恐因为出师之名不同,为荆州军带来灭顶之灾。
好在荆州军争气,以五万人马出征,伤亡不到一万。黄宗羲终于放下心来,内心里不免为自己的杰作感到得意。
既然感到得意,黄宗羲就想着到交趾亲身体验一把,看看交趾人到底在想什么。
黄宗羲与顾炎武来往甚密,遂拉上了顾炎武,一同前往交趾。
待到两人在海安弃舟登陆后,赫然发现,马世奇居然在码头亲自迎接。两人受宠若惊,慌忙谢道:“马大人日理万机,何必理会我等山野村夫?我等着实不敢当!”
马世奇携两人之手,大笑道:“两位大儒齐至交趾,若世奇怠慢,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不敢当……不敢当……”
“哪里不敢当?江陵侯曾言道,亭林先生和南雷先生乃当世之奇才,一句话,一条计策,甚过一个兵团!”
……
众人大笑,气氛极为热络。
黄宗羲、顾炎武表明来意,并一再要求马世奇尽管忙碌,不必理会他们。
马世奇也不再坚持,向狄威去函,要求派兵护卫两位大儒。狄威亦知两人在江陵侯心目中的分量,足足派遣了一个哨的精锐兵丁,将两人团团包裹。
黄宗羲和顾炎武苦笑不止,打趣马世奇道:“马大人自己都对交趾的治安不放心嘛,让蜂拥而至交趾的商家、农夫如何自处?”
马世奇不以为意,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黄宗羲、顾炎武离开海安后,也不乘船,甚至连马车都不坐,只是步行向西。一路上,两人发现,红河沿岸,水网密布,土地肥沃,与江南并无二致。
只是,江南人烟密集,市阜繁盛,而交趾的村庄里几乎难以见到人烟,大好的农田居然都长满了草,荒芜在那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官道上、码头边、河道里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交趾人挥汗如雨,正在进行大规模工程建设。
黄宗羲心里老大一个问号,不明白马世奇为何不让这帮人种田,反而去修建基础设施。
与黄宗羲不同的是,顾炎武见到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后,颇为激动,喜道:“江陵侯铺路修桥上了瘾,走到那里都是这一套。不过,这一套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能迅速收心,促进工商繁荣。”
黄宗羲停下脚步,又望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说道:“也不知江陵侯在哪里弄的这么多钱,居然同时在湖广以南、福建、两广、四川、江南各地大修工程!据闻,仅湖州一地,去年的投入就超过一百五十万圆,这么多地方同时开工,投入岂不是过亿?”
“修建工程乃一本万利之事,江陵侯食髓知味,哪里能收得住手脚?”
“投入这么大,还一本万利?此话何解?”黄宗羲大惊,忙问道。
顾炎武将目光离开正逐渐成型的嘉平码头,说道:“刚开始,顾某也想不通,后来将江陵侯的税收政策结合起来琢磨,方才想明白。就以湖州为例,一百五十万圆的投入,无非用于购买材料及支付工钱,我们先假设一百万用于购买材料,五十万用于支付工钱。材料,无非就是木材、石灰、石头等物,生产这些材料,商家需向官府缴纳一成七的税收,那么,有十七万又回到了江陵侯手中。木材、石灰、石头商生产材料时,又需要购买工具、招募人手,生产工具的商家,又需要缴纳一成七的税收……这一轮轮循环下来,该有多少钱重新回到江陵侯手中?”
黄宗羲仔细琢磨,觉得顾炎武说得果然在理,豁然开朗,顺着顾炎武的话说道:“工人们拿到了工钱,去买粮食、布匹,修房子,甚至去赌博,又会产生一轮轮循环,增加税收。这么看来,江陵侯即便亏,也亏不到哪里去,至于工程建设完工后,其产生的好处更是数不胜数!难怪江陵侯在大明铺开摊子大搞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