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人家说什么你都不懂, 你凭啥留在这儿?”
“学就学,怕什么!”
纳达一拍大腿。
“别瞧不起天匠人, 我一定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你就等着看吧!”
两人斗嘴的时候, 船上的牛羊和货物已经卸得差不多, 船手们也开始鱼贯下船。
宁非一早就站在码头上,和大家见过礼,叙过旧之后, 就一直忙于处理从东胡三部带回来的货物。
粉红色的宝盐,大批牛羊,还有十几包羊毛样品。
盐送到牛婶子主理的大食间,牛羊交给萍花负责的养殖场,羊毛样品则是被直接拉去了织布坊的仓库,把对接的萍花忙得脚打后脑勺。
可即便是这样,少女的脸上也罕见挂上了笑容。今天不止一个人听她哼着小曲,曲调悠扬,隐约带着胡风。
“矩子回来了,阿姊是真的高兴,从没见过她这样。”
哈斯勒正感慨着,只见几个小少年忽然挤到他面前,为首一个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哈大哥,我们老大咋没回来,是出了啥事吗?”
哈斯勒一愣,这才想起这几个小少年说的“老大”,就是以前一直跟在矩子身边的小孩克雷。
他想了想。
“克雷找到家人了,他的家就在这次矩子漂过去的地方。”
“那边和咱们隔着很多大山,要从海上走才能到达。克雷现在和他爷爷在一起住,在他自己的家乡生活,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
“啊?!”
几个小少年脸露失望,但又觉得老大能找到亲人是件好事,讷讷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听哈大哥的意思,老大的家很远很远,还要经过大海,那岂不是回去就很难再回来?
半大的小子,对于离别已经有了概念,更别说哈斯勒话里带着“一时半刻”,那就是基本不可能的意思。
但他们还是不死心,于是小声追问道。
“可是矩子哥哥不是回来了么?那说明还是可以走船的吧……要是我们将来也学着开大船,是不是就能过去看老大了?”
刚才那些船手开船,他们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大的一个木头船竟然不用划水就能自己动,可是恁地神奇地玩意!
更别说还能去大海……大海据说是比九凌湖,比乌知河还要大的大水泡,里面什么都有,可厉害了!
真想去看看!
“应该……行吧。”
听他们这样问,哈斯勒迟疑地抓了抓后脑勺。
“刚才听矩子说要建船厂和船手学堂,将来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大船,最出色的船手可以上大帆船,在大海运货做生意。”
“不过是要最出色的船手才可以,做船手要学很多东西,考试不通过,在学房调皮捣蛋,那是没有机会的。”
听他这样说,几个小孩顿时后背一紧。
他们都属于在学房调皮捣蛋,成绩垫底的渣渣,一听说学不好不能开大船,小少年们都有点慌。
做船手太神气了!尤其是那个掌舵的,一声令下几杆大桅帆齐齐收起,就跟指挥战阵的将军一样。
他们这辈子是没机会做将军了,但把头还是可以努力一下,为了大哥,为了大船,为了大海,拼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他们以为“神气风光、见多识广”的东胡船手们,如今正被九凌湖的一切冲击得步子都迈不动了,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大风浪的淡定。
比如赫兰,这位白克族的少族长,瀚海湖上的鹄鹰,一下船就有点眼晕。
在船上的时候他还没注意,真走下来,才发现宁先生这地方的路都整齐得吓人啊!
停泊大船的码头并不是木头造的,而是灰色的岩石,偏又割得整整齐齐,连个接头的缝隙都看不到,也跟他们东胡三部的完全不一样。
这这这……这地咋平整得连个坑都没有,牛羊的蹄子踏上去也没有半点尘土,这路是抹了油吗?!
光码头也就算了,码头毕竟是门面,装点得气派点也不算过分。
可再往里面走,赫兰才发现自己真心想多了。
原来城里所有的路都是用了同样的石料,平整光滑不说,上面还镶嵌了许多小石头做装饰,也不知道石匠花了多少工夫。
宁先生之前说自己是个商人,赫兰就以为他只是个行脚的,靠着一只小船贩运货物。
可现在一看,这他娘的哪里是个小户,这分明就是一城之主,而且还是个极其富庶的城主!
他赫兰也算是去过一些胡部大城。作为王庭的西莫知海,说起来也算是草原第一大繁华之地,可也只有王宫前才有一条石板路,像这样把整块石头铺的满城都是,就算是王庭也做不到!
这就是业朝的富庶吗?
“业朝也不都这样。”
一旁的林卡忽然说道。
“我以前跟船跑海的时候来过业朝,最富庶繁华的莫过于南郡岐江城,也没有九凌湖这样的路。”
赫兰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说出来也没啥,反正他说的是阿米莱语,周围的业朝人没多少能听懂的,出丑了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