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走到后台,场务也小心地催,王曼抓起冰凌,吩咐元宝将其冰冻好,千万不要融化。换好旗袍,她抆点胭脂掩盖苍白的脸色,朝关切的尹鹏点点头,站在章磊身边朝入场处走去。
“王曼,没事吧?不要太紧张。”
指导老师心里多少偏向王曼,冰凌一般都挂在屋檐下,怎么可能那么巧滑到顶棚破洞。但作为一个老师,她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污蔑学生。而且沈木子那家长,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缠上就是个大麻烦。
“老师,我不紧张、不紧张。”
王曼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方才被元宝示警,逃出更衣室时她真没多少不紧张。但如今危机解除,她却是心有余悸。前世她上班途中曾亲眼见过,豆腐渣工程的高架桥冬天漏水,半夜冰凌落下来,将停在高架下的车顶穿个窟窿。
钢铁汽车尚且如此,她血肉之躯挨一下,还不得直接被凿穿。
“喝点热水缓口气,该上场了,加油!”
王曼吸一口冰糖雪梨,甜爽的味道直入心田。父亲今早给她准备盒饭熬雪梨汁时,肯定是满心欢喜地期待今晚看她表演。练了那么久,尹鹏亲自拿手风琴,章磊一句句教她,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站在舞台上,她放空自己,找准音调,对准麦克风放声歌唱。少女独有的甜糯嗓音,将小黄鹂鸟的欢快骄傲表达的一览无余。受到她影响,章磊也很快融入小蜗牛这一角色。
市电视台充当临时导演的工作人员震惊了,好听,真好听。虞虹风尘仆仆地从北京赶回来,没到四合院落脚,就来现场调控摄像机位。走到同事边上,就听她说:“这孩子声线真美。”
虞楠往台上一看:“妈,是曼曼。”
“虞虹认识那领唱的小姑娘?”
虞虹笑道:“当然认识,那孩子就住我家,可好的一孩子。”
“是挺认真,刚才我隐约听说她跟人吵起来了,就跟前排那个肿着腮的小姑娘。”导演手指过去,眼神也跟过去:“口型不对,她在跟主唱抢声部。”
搞艺术的最恨别人摧毁自己作品,导演也不例外,走到后台她直接问指导老师。
“你是怎么安排的,第一排中间肿脸那个小姑娘长难看点没事,但唱歌老是抢拍。咱们这麦克风聚音效果不是很好,她就站领唱后面,一开口,独唱直接变二重唱。”
指导老师也听出来了,她简直难以形容对沈木子的感觉。跟她说多少遍,还是不听话。
“我会调整下。”
导演点头拍下指导老师肩:“这节目总体来说不错,有很大机会争取今年晚会的优秀团体节目奖,我不希望它有所瑕疵。”
优秀团体节目奖?还是在元宵文艺汇演这样的高规格晚会!指导老师一颗惧怕沈木子父母找麻烦的心坚定下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拿下这个极有分量的证书。有了它,开春申请中级教师职称就十拿九稳。
刚做着晕陶陶的美梦,县电视台的虞副台长站在她面前:“你是合唱团领队老师吧,我是虞虹,暂时在邹县电视台工作。”
“虞台。”
“叫名字就行,王曼是我邻居,我听说她刚跟人吵架,怎么回事?”
指导老师皱起眉头:“当时我不在场。听王曼说,换衣服时沈木子拿冰凌砸她。但是沈木子不承认,她说是房顶漏洞掉下来的。”
虞虹走到更衣室,拿起那跟半米长的冰凌,抚摸着凌厉的尖端。
“是用这个砸的?”
“就是这个,连我都吓一跳,幸好孩子没事。”
说话这会节目结束,王曼谢幕回到后台,第一时间就看到站在那的虞楠。
“楠姐、虞阿姨,你们不是十五才回来?”
虞楠递给她棉服,王曼接住没套上,而是原地转个圈:“楠姐,老师帮我化了眼影,显得眼睛更大,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很好看,”虞楠点头,剥开头发摸摸她的头:“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王曼还沉浸在刚才演出的完美发挥中,直到她看到那根冰凌:“我没事,不过楠姐、虞阿姨,我没有说谎。冰凌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而是从旁边更衣室扔过来。我转到对面更衣室,刚好看到沈木子往外跑。”
饶是虞虹见惯大场面,现在也吓一跳。这么长的冰凌,又这么尖,别说打在头上,就是打在身上也得捅个窟窿。
曼曼可是继周的命,抛却对继周的感情,她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她就这么坎坷,一年年三灾八难总不断。
“报警吧,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
因为要维持晚会秩序,派出所就有人在外面。前面晚会组织者强压着粉饰太平,如今与虞虹震场,导演放行,警察顺利进来。没多久,前来观看元宵晚会的沈家父母、王继周和徐庚也都过来。
“爸,我害怕。”
王曼扑到父亲怀里,本来的三分惧怕宣泄出七分情绪。王继周像小时候那样,将闺女抱过肩,轻轻拍打她的背。王曼则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虾米,不停抽泣的小模样让在场所有人一阵心疼。
而沈木子则是继续犟嘴,死不承认。
沈父是个发福的中年人,将女儿交给妻子照看,他出来发话:“你闺女受了惊,大家都关心。但木子这孩子我知道,她从来都不会说谎。小孩子受了惊吓总有些幻觉,我们不会多计较。”
王继周怒了:“我家曼曼也从不会说谎,我们去问问这里人,总会有人碰巧看到。”
抱着闺女他准备往外走,一直低头研究冰凌的虞楠却拦住他:“王叔叔,冰凌不是从屋顶上落下的。”
走到人群正中,虞楠捏起那根冰凌:“大家看这个缺口,一般而言,融化后自然脱落的冰凌顶端都会呈现半漏斗形。因为只有融化一部分,无法承受下边重量,冰凌才会脱落。但这一根顶端粗糙,可以基本肯定是人为折下来。
还有一点,电影院顶棚少说也有十米,冰凌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尖端肯定会摔碎。但这根尖端完好无损,说明落地高度不够。看这冰凌就可以肯定,这是有人故意从外面折下来,然后扔到曼曼更衣室。”
福尔摩斯·虞楠以其绝对科学地分析,完美终结在场所有人怀疑。那现在问题只剩一个,冰凌是谁折的,又是谁扔的?
这其中沈木子嫌疑最大,可没有目击证人,她就是一口咬定王曼在挟私报复:“合唱团里王曼最讨厌我,上次她还拦着不让我回家,这次她又打我。”
沈家父母怒了,气势汹汹地走上来,一道找王继周麻烦。
沈母讽刺道:“小孩子不懂事没关系,大人不能一味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