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先动了筷子。红烧肉软糯入味,仔细尝还能尝出清淡的茶味,应是炖肉时以茶替了水,因而入口并不觉油腻。肉质酥烂,咸香而微甜。
好吃的只一个人吃没趣儿。阿鱼便唤谢怀璟一起来吃。谢怀璟停下手里的事,走来坐到阿鱼身边。
这时,冬枣把阿鱼先前酿的石榴酒送来了,笑道:“这酒浸了这么些天,颜色都变红了,娘娘可要尝尝?”
阿鱼都忘了这回事,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谢怀璟。谢怀璟也愣了一下,随后偏头一笑,静静地看着阿鱼,一副任凭她做主的模样。
阿鱼想到自己先前都答应了,君子重诺,于是梗着脖子说:“要!倒酒!”
酒味醇香,入口清甜,待回味时却是十足的辛辣。
见阿鱼像喝药一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谢怀璟忍笑道:“不想喝就算了……我不逼你。”
“……嗯。”阿鱼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压了压酒味。鸡丝连皮带肉,拌了各式酱汁,便油亮喷香,嫩而香滑,正适宜当下酒菜。
阿鱼就着凉拌鸡丝,又有意识地抿了一杯酒。
边喝边想,谢怀璟说这是最烈的酒,果真没有骗她。以往吃多了酒只觉得晕乎乎的,今天不仅发晕,还有几分飘飘然的感觉。难怪前人都说,酒乃是解忧妙物。
很快一瓶石榴酒就被阿鱼喝完了。阿鱼从脸颊到耳朵尖都是红通通的,许是觉得热,径自走到了盛放冰块的青花瓷瓶旁边,信手拿了一把团扇给自己扇风。
有宫女走过来,行了礼,引着阿鱼去洗漱。阿鱼就乖乖地跟着去了。她醉得彻底,比平日木讷寡言许多,安静听话得很,不像寻常醉酒之人那样吵闹。
洗漱过后,阿鱼换了单薄的寝衣,半倚在床头。过了一会儿,谢怀璟走到床前,见阿鱼一脸醉态,不由笑问道:“阿鱼,知道我是谁吗?”
阿鱼仰起脸来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仔细辨认,随后一本正经地说:“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怀璟觉得好笑,反问道:“你是谁?”
阿鱼合掌做出游动的动作,“我是一条鱼……”尾音还拖得特别长。
谢怀璟:“……”
喝了半斤烈酒的阿鱼,终于开始耍酒疯了。
谢怀璟捉住她的手,“行,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对望。阿鱼醉态之外别有一份娇憨,谢怀璟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阿鱼忽然勾住了谢怀璟的脖子,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谢怀璟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阿鱼娇滴滴地喊了声:“娘……”
谢怀璟:“……”
刚刚还说知道我是谁呢!
阿鱼接着说:“我想吃清汤面,再加一个荷包蛋!”
醉成这样也不忘了吃!谢怀璟问道:“真的想吃?”
窝在怀里的阿鱼点了点头。
“明早让司膳房给你做。”谢怀璟揉了揉阿鱼的后脑勺,顺着她散下的头发抚了抚她的背。
许久阿鱼都没有动静。谢怀璟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怎么喝醉了倒头就睡啊!
这酒喝得有什么用!
谢怀璟叹了口气,把阿鱼放平,替她盖了条薄毯。而后便瞧见阿鱼歪了歪头,眼角缓慢地流出了一滴眼泪。
谢怀璟的心缩了一下。
虽然阿鱼很少提及她的家人,但她心底一定十分想念他们,也为他们枉死而痛心。那群最初陪伴阿鱼长大、告诉她是非对错、把她教养得这样好的人,已经永远离开她了。她也只能在醉酒之后,偷偷骗自己母亲还在她身边。
阿鱼夜里醒了两次,酒渐渐醒了,一直嘟囔着头疼。谢怀璟让宫娥煮了解酒汤过来,阿鱼喝了汤继续呼呼大睡,直到隅中时分才醒来。
谢怀璟不在,冬枣来服侍她起身,道:“娘娘往后可别吃酒了,昨儿晚上陛下一宿没怎么合眼,光顾着照看您了,今儿一早还赶去上朝,这么来回折腾便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阿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时琇莹小跑进来,跪下恭贺道:“贺喜娘娘,陛下在朝上追封您的娘家了。沈老大人追封为英烈公,您父亲追封为怀义侯,您母亲追封为一品贞贤夫人,还命江宁的知府给夫人葺慈母像。”
阿鱼还没反应过来,琇莹又说:“娘娘赶紧去谢恩吧。”
阿鱼抿唇而笑,道:“等他一会儿过来,我再谢谢他。”
琇莹一愣,正打算说什么,阿鱼却已经穿戴整齐,走去偏殿吃点心了。
也没过多久,谢怀璟就过来了。
进宫住了三月有余,只要朝事不繁忙,他就会来凤阳宫。朝中的奏疏有一大半在阿鱼这儿,他处置朝政,阿鱼或是看书或是做点心吃,互不干扰。有时候阿鱼歇午,谢怀璟也会跟着小憩一会儿。午膳和晚膳通常是一起用的,早膳则未必——早朝太早了,阿鱼起不来。
如今的日子和以往在太子府时没什么区别,阿鱼还算适应。
谢怀璟进门后就在找阿鱼的身影,见她坐在偏殿,一口一个地吃芝麻球,就走去问她:“头还疼不疼?”
阿鱼摇首,拿起一个芝麻球,送到谢怀璟面前,“尝尝,红豆沙馅儿的。”
谢怀璟还站着,稍稍俯就才够着了阿鱼手上的芝麻球,张口吃了,顺便亲了亲阿鱼的手指尖。
阿鱼说:“我听说你追封我的家人了。”
谢怀璟笑道:“也是我的妻族。既洗清了罪名,也理当追封。”
阿鱼顿了一会儿,站起身抱住了谢怀璟,喃喃地说:“你怎么待我这样好啊?”
谢怀璟也伸手环住她,低笑道:“傻不傻?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