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你兄长,赵将军,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曹彬轻声叹息,赵匡义笑了:“我大哥?他的确很了不起,可是他,死的太早,若非如此,这江山,也不定现在还姓柴。”
曹彬听出赵匡义话中的含义,曹彬还是摇头:“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们此刻已经称臣,投降吧。你已经没有后路。”
“我为什么要投降,原本我可以成为最好的君王!”赵匡义冷笑看向曹彬,用刀指着那些臣子:“他们,连同你,又有几个忠心?柴家的江山,是打下来的,可是柴家的儿郎,却守不住这江山。这江山,总归有一日,是……”
一支箭飞到台上,射中赵匡义喉咙,赵匡义再说不出话,仰面倒下,手里的刀还紧紧握着。曹彬转身,看见禅让台下,不知何时来了一辆马车,而箭,是从马车下的一个将军手上射出的。
“太皇太后驾到!”内侍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曹彬明白来人是谁,把手中的刀放下,跪地行礼。
赵 匡义也听到这个传报,眼中全是恨意,柴家的人,死的还不够多,杀的还不够多。可惜可惜,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赵匡义的眼睁的很大,只能看到灿烂的阳 光,接着赵匡义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连同他那个君临天下的梦想,一起陷入进去。
符太皇太后走下马车,看着跪倒一片的臣子,看着不远处的尸首,风中的血腥味很浓,浓的仿佛永远散不开。
“曾祖母!”柴昭的声音响起,符太皇太后看着他,面露微笑。柴昭却不行礼,而是对符太皇太后道:“曾祖母,母亲她,快要死了!”
赵琼花?符太皇太后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把这个名字代表的人千刀万剐,若非她糊涂愚蠢,事情怎么可以闹到这样的地步,若非她……
曹彬已经走下禅让台,对符太皇太后行礼:“太皇太后,太后她,该让人来看顾!”
此刻曹彬刚立大功,符太皇太后不能拂了他的面子,符太皇太后对他点头:“曹相公辛苦了。只是曹相公,还有禁军在外,若……”
“太皇太后不用担心,臣已有安排,况且陕西路运使赵镇,已奉诏讨贼,将到京城。”曹彬的话让符太皇太后冷笑:“奉诏讨贼?将到京城。赵镇,又是个赵家的人,赵家,真是怎么都摆脱不了。”
曹彬抬头,目露惊讶,符太皇太后忙转口:“还要劳烦曹相公和王相公等人,一起把这后面的事给料理了,只是汴京城内……”
“太皇太后,赵贼临死之前,已经下令要留在城内的禁军,对臣等的家人进行杀戮。太皇太后啊,还请您下诏,诛杀赵家剩余的人,斩草除根!”有大臣已经大哭奏道。
斩草除根?曹彬的眉皱起,这个大臣才想起曹彬的外孙还带了人在讨贼,急忙转口:“诛杀赵匡义这一脉!”
这话让曹彬的眉皱的更紧,这场风波,只怕波及会很广。
有赵德昭收集各府邸的人帮忙,又关闭了城门,在城内的禁军逃不出城去,到了傍晚时候,明面上的禁军都被杀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城市上空回荡,要很久之后才能消失。
“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邹芸娘原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只等时候一到,就带上女儿和从人,跟随赵琼花离开皇宫,可是等了许久,等到太阳都要落山,没有任何消息。而皇宫的大门也被关紧,什么消息都传不进来。
“奴也不晓得!”宫女轻声道。邹芸娘想去传晚膳,可想也知道,此刻御膳房的人想来也没心思做晚饭,只得命人拿出点心,各自垫一垫。
阳光渐渐消散,难道今晚要连夜出宫?邹芸娘皱眉,兰台公主已经睡着。邹芸娘把女儿抱在怀里,也不吩咐侍女点灯,只是在等待。
“贵妃,速速去迎驾。太皇太后和官家回来了,即刻就要进宫!”就在邹芸娘也觉得困倦时,宫女前来传信。
太皇太后?而且还是旧日称呼?邹芸娘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宫女,宫女再次重复:“确实是太皇太后,太后她,听说伤的很重,因此并没回宫!”
那么看来,事情又起了变化,邹芸娘立即叫醒女儿,牵着她出了自己殿内。
宫门一路大开,两边的灯都已点上,符太皇太后并没换车,依旧是那辆简朴的马车。手中牢牢握住柴昭的手。
这一日所遇到的事,对柴昭来说是惊心动魄,对符太皇太后来说,同样也是惊心动魄,再回到这座宫殿时候,符太皇太后和柴昭,都觉得这座宫殿,完全不一样了。
“妾恭迎太皇太后,恭迎官家!”邹芸娘看着马车缓缓驶近,带着宫女内侍跪地迎接。这个熟悉的声音让符太皇太后掀起车帘,看着跪在最前方的邹芸娘。
邹芸娘抬头,和符太皇太后的眼对在一起,邹芸娘对符太皇太后恰到好处地一笑。
符太皇太后放下帘子,内侍上前请柴昭和她下车。下车时候,符太皇太后觉得,一直围绕着自己的血腥味消失,代之的是淡淡幽香。
这幽香是从殿内发出的,两只鹤形香炉,日夜不停地焚着香。整座汴京城,只有这里最安静了。想起方才一路走进时看到的情形,符太皇太后闭眼。
那么多的鲜血,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紧闭的门窗。汴京城似乎在那个时候,变成了人间地狱,而不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太皇太后和官家,想来都累了,还请回去歇息!”邹芸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此刻该做什么,还是那样温柔恭敬,不管这座宫殿的主人是谁,邹芸娘都知道,自己只能依附于这座宫殿,顺从这座宫殿的主人。
“我没想到,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符太皇太后当然需要歇息,起来后还有许多的事忙碌。安抚大臣,通缉赵匡义的家人。而赵匡义的妻子,是自己亲姊姊。想到这,符太皇太后就一阵恼怒。
还有,最重要的是,清除掉当初依附赵匡义的人。这才是最难的事。之后才是论功行赏。
一想到论功行赏,符太皇太后更感头疼,这一次,最大的功劳又是赵家人立的。赵镇发兵,赵德昭稳住汴京城。可他们,也是赵匡义的族人。真是太难,太难。
符太后摇头,这朝中的人,真是难得找到一个干净的,和赵匡义没有任何牵扯的人。
就连面前的邹芸娘,她的娘家,只怕也是依附赵匡义的,只是不知道赵匡义那声令下之后,邹家,有多少人死在刀下?
符太皇太后长叹一声,这许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从此就要自己做主了。
太阳从东边升起,赵镇感到伤口又有些疼了,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大军,昨日,副统领终于被打动,扔下刀投降。现在就要知道,汴京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形,赵匡义,有没有顺利登基?如果赵匡义顺利禅位,那自己就真成乱臣贼子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赵匡义没有顺利禅位,那自己,好像还是乱臣贼子的族人。真是怎样都逃不过。
“赵大郎,多谢你!”符三郎走上前,对赵镇道。赵镇摸摸自己的伤口:“没关系,我们继续往汴京去吧,只是不知道,这后面,到底是些什么情形。”
“我不管以后是什么情形,我只知道,你为我,能把命拿出来,我也当这样对你。”符三郎十分诚恳地说。
这让赵镇想起身后那具棺材,那具棺材里面,躺着赵枕,躺着自己的堂弟,他死在自己刀下,那一刀,赵镇已经不愿再回忆了。那一刀,也彻底打破了所有的事情。
赵镇没再说话,策马往前,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我来了。
这日中午,离汴京城还有不到两百里的地方,使节遇到了赵镇,赵镇也知道了汴京的消息。赵匡义禅位没有成功,死在箭下。符太皇太后出面主持局势,已和柴昭回到皇宫。
符太皇太后命赵镇和符三郎统领大军继续前行!
这个消息让大军欢欣鼓舞,赵镇却没那么高兴,因为使节还说了另一个消息,赵琼花从禅位台上跳下,重伤。现在还在禅位台附近治疗,并没回宫。
阿兄救我!赵琼花的字还在眼前,可是她的人,很可能生命就要消失,赵镇不知该说什么。
“母亲,这些日子,我……”永和长公主进宫拜见符太皇太后,一见了符太皇太后,永和长公主急忙请罪。
符太皇太后扶起她:“你是女儿家,又不是男子,何罪之有?况且昨日还多亏驸马,若非如此,奸计此刻已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