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住口,两人目光相对,芳姬道:“你若是敢散布谣言……”
“如 果是谣言,那我自然不敢散布的,”小高冷冷一笑,模样十分可憎,“可惜大小姐跟我一样心知肚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天吴潘本要指认大小姐你去探监的…… 你母亲白柔说勾结狱卒杀死朱大的事你并不知情,实际上你明明参与其中,或许……这本就是你主使的呢,不然怎么是你去探监,却不是你娘白柔?”
芳姬怒喝:“闭嘴!”
小高道:“吴潘本想指认你,那么县老爷当然有法子让你低头认罪,毕竟咱们这县老爷可是大大有名的贺兰青天呀,只可惜阴差阳错,那采花贼杀了人,老爷中途停审……你必然是怕吴潘指认你,所以才杀了他,是不是呢?大小姐?”
芳姬脸色煞白,咬牙道:“不是,当然不是!你……你敢胡编乱造……你无凭无据,来此说这些,以为就能吓到我?”
“我当然有凭据,”小高嬉皮笑脸,道:“大小姐用什么杀死了吴潘的?你可还记得?”
芳姬后退一步:“什么……你说什么!”目光往旁边移开,扫向梳妆匣。
小高道:“我可打听仔细了,知县大人的仵作很能干,在吴潘身上发现了奇怪的印记……可我那时候看的不太仔细,那是个什么来着……不过不打紧,只要我向知县大人禀告此事,大人自然会派衙差来搜……掘地三尺,总会找到那个物件儿的……”
芳姬绷着脸,心乱如麻,小高笑道:“大小姐还不认吗?那么我去报官好了,最好大人看在我良心发现的份上,赏我些银子,那我可就发达了……”
小高说完,笑了两声,转身要走。
芳姬听到一个“银子”,又看小高已经走到厅门口,便喝道:“站住!”
小高站住,转过身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芳姬道:“你想要银子?”
小高挑眉:“不然大小姐以为我来干什么,我本来也不想找事儿,只是最近手气差,穷得很……所以才想起这件事来……”
芳姬看着他的双眼:“好,你要多少银两?”
小高笑道:“不多不多,我不贪心,一二百两就够了。”
芳姬深吸一口气:“我若给了你银子,你得答应,不要把此事到处乱说!我不喜欢谣言乱飞,知道么?”
小高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芳姬凝视小高片刻,便唤丫鬟:“去账房取二百两银子。”丫鬟领命而去。小高搓搓手,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芳姬看着他,便走到梳妆台前,手在首饰匣上一摸。
小高忽然道:“大小姐,你杀了吴潘那东西,是不是一枚钗子呀?”
芳姬手一缩:“你不要命了,瞎嚷嚷什么!”
小高偏走过来,道:“大小姐,总不会还是放在这里吧?”
芳姬见他走上前来,心中恨得翻天覆地,便问道:“你这件事,还对别人说过么?”
小高道:“不曾,不然我如何发财呢?”
芳姬鄙夷一笑:“吴潘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死得不冤了!”
小高道:“为什么呢?”
芳姬道:“你看到他死却不相救?”
小高道:“我要救已经晚了,而且我这人不愿意惹事儿。”
芳姬皱眉看着他,思索着道:“对了,你刚才说,你从县衙开始就跟着吴潘,那你是从哪条路走的?”
小高道:“七拐八拐的,有些记不清了。”
芳姬上前一步:“你既然一直跟着他,怎么会要救也已经晚了?”
小高道:“我中途见了个熟人,说了几句话,耽搁了……”
芳姬神色骤变:“不对!你说谎,那天你根本不在场,你根本没有看见是不是?”
小高愕然,呆呆看了芳姬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果然是厉害的大小姐……这都骗不过……不过,这应该已经够了吧……大人?”
芳姬愣住,却见门口上慢慢转出一个人来,望着她不冷不热地笑了笑:“足够了。”
此人正是贺兰春华,而在他身后,是程百舸,宋和跟主簿,主簿手中提着一张纸,正是两人的供录。
程百舸呆呆看着她,如在梦中兀自不信:“妹妹……真的是你做的?”
芳姬看着贺兰春华的那个笑容,眼前一阵发花,往后倒去。
小高趁机伸手,把那个匣子抢来,贺兰春华一挥手,两个衙役上前,一个捉住芳姬,一个接过匣子,在里头翻了翻,找出一支蝙蝠簪花的金钗。
贺兰春华看了一眼那圆弧的蝙蝠翼翅,以及上头独特的花纹,冷笑道:“拿回去比对尸体上面的印记,——芳姬小姐,没想到吧?。”
芳姬无法回答,眼前的人仿佛天生有这样一种令人慑服的能力,只要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就会不寒而栗,令人联想到刀锋,刑罚,以及牢狱,那种近绝望与死亡的味道。
贺兰春华升堂,这次审问的只有芳姬,不等用刑,芳姬便将所有都尽数招认,毫无隐瞒,并无遗漏,因为她知道贺兰春华的手段,与其受尽皮肉之苦,不如图个痛快。
主簿写了供词,令她画押,贺兰春华写了文书,递送刑部。不日得回批文,押送芳姬往京城而去。
阿润得知此事,半晌没回过神来,此刻才确信当初自己落水的确是芳姬所为,芳姬的性情,不能用一般常人来度量。
阿润震惊之余,又有些后怕,同时想到林枫,想着林枫已经远去边陲之地,不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林枫庆幸,还是惋惜什么。
此日,贺兰春华正在听周秀才说新近公学里的诸事,外头一名公差匆匆进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押解进京的白芳姬,走到半路,投水自尽了!”
贺兰春华震惊挑眉:“什么?”
那公差道:“听说是因她称口渴,要去喝水,走到青石崖上,忽然就跳入水中……”青石崖水流湍急,更不知水深多少,曾淹死好些人,普通的山民都不敢去那处游泳,那些公差不敢轻易下水,等了半天不见人浮上来,只好回报。
贺兰春华垂眸想了片刻,终于叹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