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嬷嬷应了,依言上前叩了几下门,把徐皇后的话重复了一遍,但等了半天,屋里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徐皇后见状不由有些急了,暗想难道我儿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来竟先离开了不成,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须知从来都是“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他若是胆敢坏了她的事,看她事后怎么收拾他!
因又命高嬷嬷:“去找两个信得过的太监来给本宫把门撞开,他以为他犯了如此大错,躲着不出来便可以逃过惩罚了吗?”
高嬷嬷应声而去,很快便带了两个低眉顺眼的太监回来,二人合力很快便将门给撞开了,待将门撞开后,二人又低眉顺眼的离开了,从头至尾,连眼风都未曾往屋里瞟过一下。
徐皇后大是满意,向高嬷嬷使眼色:“你先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雅的,恪儿也还罢了,萱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你且简单替他们收拾一下再出来!”
高嬷嬷便依言走进了屋里去,然很快屋里便传来了她一声尖叫,虽短促,却蕴含了极大的震惊与恐惧似的,听得外面的人都是毛骨悚然。
陆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只当是陆明萱出了事,想起她年纪还那么小,却要被迫承受大皇子的暴行,只怕这会子早已是遍地鳞伤,甚至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老人人的心都要碎了,当下也再顾不得其他,高一脚矮一脚的最先走进了屋里去。
余下众人见她先进去了,这才相继回过神来,忙在徐皇后的带领下也走了进去。
就见屋里满地都凌乱的散落着衣裳,屋里还飘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怪异气味,让众人禁不住都皱起了眉头,倒是不见大皇子和陆明萱,只听得见屏风后面有高嬷嬷压低了但遮掩不住焦急的声音:“大皇子,您醒醒,您快醒醒啊——”
想来二人其时都在屏风后面。
徐皇后隔着屏风问高嬷嬷道:“恪儿怎么样了,萱姑娘呢?本宫与大家伙儿都还等着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高嬷嬷有些不自然的声音片刻之后才自屏风后面传来:“大皇子与……萱姑娘这会子都还没醒,而且都有些不雅观,要不娘娘先领着众位夫人出去,待老奴收拾好了,再出来向娘娘和众位夫人复命?”
若说徐皇后在过来之前心里本来还有几分担忧的,在见到满地凌乱的衣裳后,那几分担忧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松后的释然,也因此她的警觉性比往常降低了不少,竟没能听出高嬷嬷声音里的不自然,反而说道:“在场的都是恪儿与萱姑娘的长辈,有什么雅观不雅观的……再说不让定国公老夫人亲眼看一眼孙女儿,她老人家也不能放心不是?”
一边说,一边已当先绕到了屏风后面。
然后徐皇后便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众人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将见惯了大场面的徐皇后也吓成这样,心下都是又惊惧又紧张还有几分期待,忙也绕到了屏风后面。
然后众人便也一起惊住了。
就见屏风后面大红花开富贵的地毯上,竟躺着两个交颈而卧,一看便知不着寸缕,只来得及以衣裳遮住重点部位的人,——想来这还是高嬷嬷进来后瞧着不像,给二人遮上的,二人彼时都正酣睡着,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人其中一个是大皇子慕容恪,另一个却不是陆明萱,而是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太监!
也就难怪方才高嬷嬷会吓得发出尖叫,也就难怪方才徐皇后会惊成那样了,敢情她们主仆这是狐狸没打着,反惹了一身骚……贺夫人与颜夫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又想起方才她们一进来便觉得有几分怪异,如今总算明白怪异在什么地方了,那散得满地都是的衣裳里分明没有一件女儿家的衣物嘛!
安国公太夫人与徐大夫人并陆大夫人婆媳母女也都惊住了,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这后宫可是皇后娘娘的地盘儿,方才她又一直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谁知道竟被人将计就计反过来给了他们母子一记响亮的耳光都不知道,就这样还想算计别人?
只有陆老夫人高兴得都快要笑出声来了,故作惊讶的与徐皇后道:“才皇后娘娘不是与老身说,大皇子将老身几个孙女儿中的一个挟持进了就近的屋子,只怕这会子木已成舟了吗,可这明显是个小太监,不是老身的孙女儿啊,皇后娘娘为何会那么说呢?老身的孙女儿们都去了哪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罢?”
心里则已在想着此番到底是谁救了陆明萱,帮了定国公府的大忙?回去后她定要与老国公爷好生说道一番,请老国公爷好生感激那个人才是。
徐皇后怄得几欲吐血,定定看了犹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省的儿子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本宫也不是很清楚,全是听高嬷嬷说的……”说着凶狠的看向高嬷嬷,厉声喝骂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再给我细细说道一遍,若再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宫不念多年的情分!”却趁众人都不注意时,不着痕迹冲高嬷嬷使了个眼色。
高嬷嬷便“噗通”一声跪下了,抆着额角的汗颤声与徐皇后道:“老奴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啊,大皇子的确在遇上萱姑娘后,将萱姑娘拖进了这间屋子,老奴在外面也的确听到了萱姑娘的求饶声……老奴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了现下这幅模样,也许是大皇子酒醒后不忍让萱姑娘被人诟病,所以才临时想出了这一出李代桃僵呢?大皇子有多心仪萱姑娘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若让萱姑娘顶着个先那什么再娶的名声过门到底不光彩……当时的情形并非只有老奴一个人看见,还有另外两个宫女和大皇子的几个贴身太监,皇后娘娘与众位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传了他们来一问,便可知老奴所言是真是假了。”
徐皇后眼里就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然后为难的看向陆老夫人道:“方才高嬷嬷的话老夫人也听到了,老夫人若是信不过她的话,本宫这便传了其他人来再问……只是萱姑娘这会子在哪里本宫也不知道,说不得只能等恪儿醒来后了,本宫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为了那个女子竟不惜自污,倒是没想到本宫还生了个情种呢!”
主仆二人已打定主意,今日就是要将与大皇子通奸的名声栽到陆明萱头上了,反正这会子两个当事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不知所踪,还不是她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陆老夫人如何猜不到徐皇后与高嬷嬷的用意,心下又是愤恨又是恼怒,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温柔似水,好听得不得了的声音:“怎么皇后娘娘竟在这里,叫臣妾好找,臣妾还说要给皇后娘娘磕头拜寿,敬几杯薄酒聊表心意呢!”
屋内众人忙都循声望去,就见门口被一大群太监宫女簇拥着的是一个她们万万都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人,不是别个,竟是一身盛装,美艳的让人连呼吸都要停滞的罗贵妃。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十分美貌的小姑娘,则是众人也万万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人——陆明萱。
☆、第八十九回 已成事实
罗贵妃着一袭简单的天水碧绣暗花朝服,戴一只象征自己贵妃身份的九尾侧凤,七彩宝石串成的凤尾把发髻牢牢的固定成了天仙髻的式样,发髻的另一侧则别了一朵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珠花,乃是用大粒珍珠串制而成,奇就奇在每一颗珠子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而且连她的衣裳上也散发出这种光辉,远远望去,罗贵妃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蓝色的光芒中一般,实在美艳不可方物,以致她一进来,便连整件屋子都明亮了几分似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仙寿永享,福泽无边!”罗贵妃对着徐皇后盈盈拜了下去,体态优美,身姿袅娜,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但徐皇后显然不这么觉得,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半晌方强笑着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妹妹不是大病未愈,连日来都在重华殿中修养,连母后那里都不曾去问安吗,怎么今儿个倒出来了,若是吹了风病情再反复了,岂非又叫母后与皇上,还有本宫心疼得慌吗?”
心里已认定今日陷害他们母子的人定是罗贵妃无疑了,不然宫里还有谁有这个胆量又有这个力量与他们母子抗衡的,不由越发将罗贵妃恨了个臭死。
罗贵妃笑道:“臣妾的确大病未愈,但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臣妾就算病得再重也要挣扎着起来给皇后娘娘贺寿,方是臣妾身为妃妾的本分不是?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竟不在大殿,臣妾本想在殿中等娘娘凤驾回去的,但等了半晌都不见娘娘回来,娘娘也知道臣妾身体还未大愈,实在不能久等,但臣妾想着臣妾既已来了,便无论如何都得亲自与娘娘拜寿才是,所以一路找来了这里,倒是没想到几位老夫人与夫人也在,敢是娘娘正与她们商量什么大事不成,那臣妾岂非来得不巧了……咳咳咳……”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她的确还大病未愈一般,禁不住咳嗽起来,她的贴身宫女见状,忙上前给她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方渐渐平息下来。
安国公太夫人与陆老夫人等人趁机上前给罗贵妃见礼:“臣妾等给贵妃娘娘请安。”
罗贵妃忙一手一个亲自搀了安国公太夫人与陆老夫人起来,笑道:“您二位是长辈,连皇上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不必与本宫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
安国公太夫人闻言,只是笑着不着痕迹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回来,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则在冷笑,谁是你的长辈了,也不看看你一个为妾为小的人到底配是不配做我的晚辈,还敢时时处处要我女儿的强,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陆老夫人彼时却是真个感谢罗贵妃,连素日因凌孟祈而对其生出的那几分嫌恶与鄙薄之情都散去了大半,笑得一脸真诚的与罗贵妃道:“贵妃娘娘虽宽和待下,老身等人却不能不尽自己的本分。”
说着又仔细打量了站在罗贵妃身侧,已换了一身木兰青绣缠枝莲妆花半袖,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的陆明萱一回,笑道:“只不知老身这个孙女儿却是怎么与娘娘在一处了的?老身方才一直还担心着她,怕她初次进宫,不慎冒犯了哪位贵人吃罪不起呢。”
罗贵妃笑道:“说来也是缘分,本宫当时正欲绕过上林苑,去凤仪殿给皇后娘娘贺寿,谁知道半道上便遇上了令孙女儿,她错将本宫当做了天上的仙女儿,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怎么我才向老天爷祈祷了一半,求老天爷赐一位美丽的仙女姐姐下来帮我脱离困境,仙女姐姐便真的来了?难怪人们遇上什么事都喜欢求老天爷呢,老天爷的确有够神通广大’,本宫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话又说得有趣,便没告诉她本宫的身份,问明她是想换一件衣裳后,便将她带回了本宫的寝殿,令人找了一身宝宜的衣裳出来给她换,所幸宝宜虽比她小一岁,彼此的身量却是差不多。她换衣裳时问了服侍的宫女,方知道本宫的真实身份……之后本宫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了。”
一席话,说得陆老夫人心中那块大石至此总算落回了原地,有了罗贵妃这番话,凭徐皇后与高嬷嬷怎么说,都休想再将脏水泼到萱丫头身上去了!
松气之余,想起徐皇后与高嬷嬷方才的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陆老夫人心下暗自冷笑,故意拔高了声音问陆明萱道:“你这孩子,不是与你姐姐们随皇后娘娘跟前儿的高嬷嬷更衣去了吗,怎么倒与大家都走散了?才高嬷嬷还说与好些人亲眼看见你被大皇子拖进了这间屋子,这会子指不定都……待瞧得屋里与大皇子在一起的人不是你后,又说什么必是大皇子不忍心你被人诟病,所以李代桃僵,提前将你送走又临时抓了个小太监来充数云云,万幸你出现得及时,不然毁了你自己的名声事小,丢了定国公府和整个陆氏一族的人可就事大了!”
陆明萱一听这话便将方才的情形猜到了七八分,心下冷笑不已,面上却大惊失色,看向高嬷嬷怒声道:“高嬷嬷怎么能这样诋毁我,明明就是您方才惦记着回殿中服侍皇后娘娘,待我几位姐姐被睦贵嫔娘娘带走后,随意指了个小宫女儿让她带我去净房,之后那小宫女也借口有差使要当将我闪在了半道上进不得退不得,若不是有幸遇上贵妃娘娘,我这会子只怕还被闪在那里呢,如今您倒恶人先告起状来,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就算您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老嬷嬷,身份尊贵,也不能这样颠倒黑白罢,——皇后娘娘,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说着,上前几步哭倒在了徐皇后面前。
徐皇后额头青筋直跳,正要说话,罗贵妃已惊讶道:“高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难道竟是……有意为之不成?”说着后知后觉的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见满地都是凌乱的衣裳,不由伸出葱白的手指掩住了嘴巴,“才本宫恍惚听得定国公老夫人说什么‘提前将你送走又抓了个小太监回来充数’,难道素日宫里那个传言,说大皇子有‘断袖分桃’的癖好竟是真的不成……”
话没说完,已被徐皇后暴喝打断:“住嘴,这样的话也是混说得的吗,贵妃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还曾奉了母后和皇上之命协理六宫,听到这样的传言,就该将那乱嚼舌根的人拿了就地打死才是,怎么也跟着以讹传讹起来,哪里还有堂堂贵妃的体统,与那等无知村妇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