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仙缘
跟朱颜确定完行动计划之后,朱厚照回明朝去了,临行趁着朱颜不注意在她嘴唇上轻琢了一口,欣赏完她面红耳赤的表情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在朱颜看来,他们的时空偷渡计划是大事,现代人搞个拆迁都能把有关部门折腾得欲|仙欲|死,更何况是古人了,古人安土重迁,对故土的执念可比现代人深得多。
在朱厚照看来,朱颜眼里的大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迁几户匠户出来真的只是他勾一勾手指的小事而已。他是皇帝,忘了有句俗话怎么说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恰恰就是那个牛逼轰轰的君。人权,那是啥,能吃吗?一纸调令下去,不想去也得去,不然信不信朕给你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直接拉去砍头?
好在他终究是朱颜教出来的新时代好青年,体贴地给了那几户匠户处理身后事的时间。的确是身后事,为了保密,送他们过去之后,朱厚照压根就没打算再让他们回来,那帮倒霉的匠户们的现代之旅完全就是单程票。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也就是因为他的体贴,差点没把那帮倒霉的匠户吓死。为了管理方便,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次朱厚照抽调的工匠都是同一地区的。同一地区的工匠同时收到奇怪的调令当然免不了要聚在一起交流一下。
住坐匠每月都要当差,调起来不方便,朱厚照调的是轮班匠。轮班匠一年或五年一班轮流到官手工作坊服役,每班平均三个月。但他给出调令却显然不在常例范围内。
“上头这次的调令有点奇怪啊……”几个年轻的工匠围着一名长者模样的工匠七嘴八舌。
“前往仙界听用?这算什么事啊!也没说此班差役到底要多长时间,更奇怪的是竟然要我们带上一家老小。往年也没说非得带家属的啊!”
“带家属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我们把家产变卖了,这叫什么事啊?最奇怪是连衣服被褥什么都不让带,所有东西只能折成金银带在身上,连铜钱都不行……”
“不准带铜钱,就我们那点家底,折成银子连火耗都不够!”
“哎,你们说,前往仙界听用什么的,该不会是殉葬吧?”
“咝——”原本热热闹闹的房间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抽气过后,便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最后,是一声爽朗的大笑声打破了沉默:“王老头,你可别吓人啊!先帝都死了多少年了,要殉葬也不是现在啊!”
那个提出殉葬一说的家伙显然还不死心,又弱弱添了一句:“不是给先帝,难道是给陛下?”
反驳他的依旧是那个爽朗的声音:“啊呸!陛下春秋鼎盛,殉个屁的葬啊!说不定你们几个全死光了陛下还好好活着呢!真要是殉葬也没道理带上一家老小啊!我们过去还能帮忙打几件家伙什,老婆孩子过去能干啥啊?光吃饭啊!”
“哎,你们说,上头为什么让我们带上一家老小?还说只要人过去就管饭。这不对啊!怎么想都不对啊!往常哪次不是自己带饭啊!”
“最不对的不是带上一家老小,是让我变卖家产,把能带上的都带上!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这辈子都甭想再回家了?”
此言一出,原本七嘴八舌们的工匠们顿时闭了嘴,所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除了以后都不会再让我们回家,我实在想不出让我们带上家小,又变卖家产的第二个理由了……”
“呜呜呜……不要啊……祖孙多少代的祖坟都在这呢,要是我们回不来了,祖宗怎么办啊?”
“哇呜呜……小翠……我还没娶到王铁匠家的小翠呢!要是就这么回不来了,我上哪找小翠这么俊的媳妇去?”
……
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屋子里竟然已经是哭嚎声一片。最后,还是那位长者重重拍了拍桌子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安静!安静!情况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说不定只是去塞外苦寒之地服几年苦役,活干完了就放我们回来。”
“塞外苦寒之地?!”显然,他这声安慰在大家眼里根本就称不上什么安慰,所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变得比刚刚还难看。
“哈哈哈……谁告诉你们一定是去塞外苦寒之地的?说不定真的是去仙界哦!”打破沉默的依旧是个那个爽朗的声音。
“你们不知道吧?当今陛下可是能够通天的!听说前段时间陛下在干清宫上架了一排墨玉接引日光,宫里晚上都亮如白昼,还有人说亲眼见到陛下的玉圭里面有仙人跳舞。里面的仙女可美了,那小脸嫩得跟小葱似的,你们家里的黄脸婆洗一百遍都没那么白。”
“瞎说什么呢?子不语怪力乱神!”虽然明显对那位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大家的神色显然比方才轻松了不少。
之前说话那位见大家来了兴趣,一脸诡秘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没瞎说,据说豹房那边才是真能通天呢!听王铁匠说,里面的那些婆娘个个有神鬼之能。当时是夏天,他们刚刚干完活,热得人都要烧起来了,有个婆娘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把一桶水变成了冰。那水可凉了,又凉又甜,他们每个人都喝到了一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参与营建豹房的那帮家伙那边传来的一则传言。”另一个人接过话头,兴致勃勃地透露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把水变成冰算什么?听说里面的婆娘甚至还能活死人医白骨呢。豹房前段时间不是又扩建了吗?有个幼匠倒霉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折了一条腿,脑袋磕到石头上,一地的血啊。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他爹哭得那个叫惨啊,说是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结果几个穿白衣服的婆娘把他抬进去了。你们猜怎么着?两天后,他竟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不仅脑门上的伤好了,连腿都没瘸。我们问他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打死都不肯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你就吹吧!”
“吹什么吹!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据说那孩子回来的时候被剃光了头发,现在还顶着个和尚头呢。听说上头还留着神仙把他摔碎的脑袋拼起来时的针线痕迹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个出事的幼匠是不是姓张,他爹是不是叫张大山?”
“怎么了?你认识?”
“谁不认识他啊,这段时间他逢人就说自己儿子被仙人救了,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倒是他们家那个小子,每次一听他爹提起他的事,表情就不对。张大山那张漏风的破嘴,怕是会折他家小子的福。”
“你们的意思是,这世上真有仙人?”
“如果没有仙人,张家小子的事怎么解释?除了神仙,还有谁能用两天时间就把一滩烂肉重新变回一个大活人?”
“所以,我们这可能真是仙缘?”
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所有人面面相觑,神色比方才提到殉葬,提到塞外苦寒之地时还要惊恐,这一次除了惊恐,更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期待。
“仙缘……”
“神仙不是无所不能吗?难道也需要我们工匠吗?”
“笨!神仙也得住房子,也得用桌椅板凳,他们当然也需要工匠!”
那个笑声爽朗的家伙其实是锦衣卫的暗探,朱厚照得到关于那场密会的消息后,嘿嘿笑了半天,忍不住为底层劳动人民的想象力击节赞叹。殉葬啊,亏他们想得出来!幸亏后来锦衣卫的那位脑子灵活,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然大明估计又得多几户逃亡匠户了。
为了节省时间,朱厚照征召的是距离最近的工匠,不过几天的功夫,那帮家伙便赶到了京城。朱厚照心情愉快地在豹房召见了他们。因为所有人都要带过去,不仅工匠,连家小也一并带来了。还好,这帮家伙的家小最小的也有五六岁了,倒是没出现朱厚照担心的闹哄哄的场面。
听那位锦衣卫暗探渲染过豹房的神秘之处,那帮家伙进门的时候一个个紧张得不行,让他们在预先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后,依旧抖个不停。朱厚照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作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