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个人如果想抹黑你，就算你把证据堆在他眼前他也会视而不见的。你说，朕是该烧了那些尸首，还是该冒着给京城带来一场大疫的风险把那五千首级带回去？”

“烧了！”朱颜摸了摸朱厚照那依然沾染着火药味的脸，心疼不已。

“干嘛这种表情？你知道朕是英雄就够了！前朝的先不算，光是朕的正德朝，蒙古小王子数次南下杀戮劫掠的人口就已经破万了，更别提其他牲畜财产方面的损失了。这一仗打得蒙古人从此不敢深入，你知道这意味着朕救了多少人吗？”

“傻瓜……”望着朱厚照那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朱颜反而觉得越发心疼了。

朱厚照给了朱颜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对了，阿颜，朕给京城的百官准备了有趣的伴手礼哦。”

“是什么？”

“小王子那边十六个主要统帅的首级，朕刚刚让江彬找人拿盐腌起来，你想看看吗？”

“喂！”脑补了一下伴手礼的样子，朱颜重重打了个寒战。也就只有朱厚照这样的家伙敢玩这样无下限的恶作剧。

“开个玩笑，就知道你不敢看。朕已经有些期待到时文武百官的表情了。嘿嘿嘿……”

朱颜被他那满脸期待的表情惊到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没想到朱厚照竟真的点了点头：“他们没胆子去杀蒙古人，总不可能连看看死掉的蒙古人的胆子都没有吧？”

朱颜连忙拼命劝阻，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几位老臣说不定会被他吓得心脏病发作。她来的时候可没带硝酸甘油片，要是真被他吓死了，他明武宗朱厚照的大名之下估计又要记下一笔恶行了。

☆、第一百章 建议

蒙古人已经被打跑，文官们又鞭长莫及管不着，朱厚照开始放心地在宣府这边建设起了新基地，那热火朝天的架势，大有把这里建设成未来横扫蒙古的大本营的打算。

宣府镇地处九边重镇口袋形防御网的最底部，建设好了不但能够消除蒙古人直捣北京的威胁，还能成为一个重要的中转站，为其他八镇输送人员跟物资。朱厚照选择这里作为镇国府的营建地点，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可惜，历史上的记载，他的确是心血来潮，只不过受了宣府一系将领江彬等人的怂恿。史书的确不可信，史书上还记载他跟江彬夜入人家奸|□□女呢，事实却是，那家伙每天缩在朱颜的身边，心情愉快地当着妻奴。

宫中长大的孩子果然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被害妄想症，虽然宣府这边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身边的人也都是心腹，但朱厚照依旧不放心，每天都要亲自监督朱颜的饮食，恨不得跟在豹房那时候一样自己亲自动手。

朱厚照不仅每天亲尝饮食，后来甚至还找来了几名贫寒人家的孕妇，给朱颜当小白鼠。考虑到这边不可能有人会害朱颜，她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朱厚照那家伙果然早有准备，手机里竟然存了大量的孕期食谱，不仅朱颜被养得越来越胖，连另外那几名原本骨瘦如柴的孕妇也跟着珠圆玉润了起来。

除了朱厚照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有谁会害了朱颜母子，宣府这边的小日子过得其实相当舒心。就连借住的那户人家的小胖墩，也在朱颜长大会爆血管的恐吓下稍稍控制了一些饮食。

享受过没有人管束的日子之后，朱厚照更加不想回京了，要不是朱颜提到差不多该回现代进行孕检了，他说不定想一直在这边住下去。

因为之前骑马引起的那段小插曲，朱颜对孩子的健康一直不太放心，看朱颜那么紧张，朱厚照只好勉为其难准备回京。他果然不喜欢京城，软磨硬泡一直拖到过了春节才正式上路。朱颜算了一下，那个时间，孩子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孕期反应差不多也该彻底消失了，路上应该会稍微舒服一些，也就答应了。

“哦！对了，别忘了犒赏救了我的马婆婆一家。”虽然之前已经跟朱厚照提起过，但回去的路上，朱颜依旧忍不住再提了一遍。

“忘不了！”听到朱颜如此心心念念的想要报恩，朱厚照有些哭笑不得，“对了，你说他儿子叫什么来着？”

“马昂。”

朱厚照果然看过这个时期的历史，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顿时一僵，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朱颜虽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朱厚照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颤抖着一把搂住了朱颜，仿佛生怕她忽然消失一般：“不！不！朕不会让史书上的记载成真的，你是朕的妻子，肚子的孩子是朕的儿子！朕的！朕的！”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朱颜只能轻拍着他的背努力安抚他。这家伙啊，明明连举世未有的大捷被史官抹杀都能面不改色，一旦事情牵涉到她跟孩子，没想到反应竟会这么大。

“不行！朕……朕马上下旨杀了那个马昂！”朱厚照心乱如麻，虽然朱颜跟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偏偏此刻马昂的妹妹却真的在豹房里，一旦他真的封赏了马昂，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喂！朱厚照，你冷静一点！”朱颜被吓了一大跳，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怎么能做？

“只要朕杀了马昂，那就没人会相信你就是他的那个妹妹了。”

“人家的妈妈跟妹妹救了我的性命，你却去杀了人家。做了这种事情之后，你下半辈子还能心安吗？”

原本满脸戾气的朱厚照听到这话果然一僵：“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算你真的杀了马昂，我的身份也未必能够洗刷干净。豹房里可没有彤史女官，无凭无据，就算我到时拿出孩子跟你的dna鉴定，他们也依旧可以不认账。”朱颜长叹了一口气，“反正孩子注定不可能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们又何必为了他再去伤人性命。”

朱厚照没有回答，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看他情绪这么低落，朱颜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你不是已经废掉了彤史女官吗？后宫中早已没了后妃侍寝的记载。如果你实在想要一个继承人，我可以把这个孩子给夏皇后。”

朱颜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两人正在吃饭，朱厚照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被噎死，喝了好几口汤才顺过气来。

“孩子还不到四个月，不晚，马上让皇后准备起来，到时就说是早产。不仅可以免去不必要的枝节，还能让孩子拥有嫡长子的身份。皇后宫中寂寞，想来也会十分乐意抚养这个孩子的。只要你愿意时常带着孩子回来见见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朱颜抚摸着才刚刚开始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脸上无喜无怒。

这是一个机会，让历史走向另一个岔道的机会。为了那个机会，放弃成为母亲的权力又怎样？

“你……你疯了……”朱颜觉得这个建议可行，满以为朱厚照肯定会答应，没想到他的反应却比她还大。

“朕知道你是在为朕跟孩子考虑，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将来孩子长大，要是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了他的前途抛弃了他，会是怎样一种感受？”朱厚照目不转睛地望着朱颜，身体竟然因为过度激动在微微颤抖。

“你知道史书上的你为什么会被抹黑成那副模样吗？因为你没有儿子，因为你的继任者讨厌你！只要有了这个孩子，历史马上就会走上另一条岔道。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抹杀你的努力，你的奋斗。只要你好好教导，甚至，他将来还可能实现你的梦想，扬帆远航，创造一个崭新的大航海时代！儿子依旧是你的儿子，只是他母亲的身份变了而已。”

说出这番话，朱颜低下头，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空落落的。她当然想陪着孩子一起长大，分享他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但是比起这个，她更希望朱厚照能够好好的。这段时间，每每看到他因为史书上的记载而眉头深锁的模样，她总是忍不住心如刀割。

她知道他所有的乐观开朗，所有的无所谓都是装出来的。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自己拼尽一切所做出的所有努力都被人全盘否定，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在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之后依旧无动于衷。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正德朝的历史的，但现在她知道了他当初酗酒的原因。她很庆幸自己开始的时候瞒得很好，要是他在少年时就已经知道了那样的未来，说不定真的会长成史书上记载的那个绝世纨绔。

所以，别说只是一个孩子了，只要能够逆转他的未来，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不是吗？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连你最讨厌的文官集团，也想必会非常乐意看到这个继承人的！”朱颜伸手摸了摸朱厚照的脸，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乖，好好考虑一下……”

因为朱颜的这个建议，之后的旅途朱厚照情绪一直非常低落。心情不好，他忍不住又开始捉弄人了，不仅不许迎驾的队伍按惯例穿常服冠服，甚至还故意规定了服色让大家按照他的要求着装，看着五彩斑斓的迎驾队伍，享受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绝对权力，他的心情才终于稍稍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