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显转了转眼,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薛禄!”
女帝的声音又从殿内传了出来,隐隐还带着些暴躁。
薛禄本还想跟出去送谢逐,打探打探发生了什么,结果差点没被这声吼吓死,忙不迭地冲了进去,“陛,陛下!”
“把这箱子搬走!”
“是是是……”
薛禄灰溜溜地搬着箱子从殿内走了出来,殿门在身后砰地阖上,震的他又是一抖。
“玉,玉歌姐姐……”
薛禄低头,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箱子,“这箱东西,我要搬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玉歌也一头雾水,最初瞧星曜忿然离开还惊了惊,却不料谢逐也被赶了出来,还被责令闭门思过,这……这三位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实在好奇,忍不住招呼来薛禄,探手过去想悄悄掀开箱盖看看里面是什么,却不料被薛禄拦住,便故作不在意地后撤了身子,“陛下既不想看见这些,扔了便是。”
“扔……”
薛禄噎了噎。
扔他自然是不会扔的,这可是首辅大人特地带来献给陛下的,他作为潜在的谢派一员,怎么可能扔了?
想了想,薛禄还是决定将箱子抱回自己屋藏着,以免哪一天女帝想起来又要找……
“吱呀——”
殿内突然又被从内推开,贺缈心急火燎地走了出来,玉歌连忙迎上。
“国师去哪儿了?”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心神不宁地问。
- -
谢府。
“公子!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就让您闭门思过了?”
直到回了谢府,明岩才知道了自家公子被女帝责罚的噩耗。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总是不会看人眼色,一听说这消息便是方寸大乱,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谢逐低垂着眼,掩下了黑沉眼底压抑的莫名情绪,眉眼间的淡然早已褪的一干二净。
他走到书架前,修长的食指抵在额角迟缓地划着圈,侧脸折角锋利,勾勒出凛冽的气场。
明岩还未见他这般颓唐,心里一咯噔,“公子……”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铛一声,眼前闪过一道冷光,竟是长剑出鞘。
见谢逐提着剑就往外走,明岩惊地瞪大了眼,连忙跟了上去,结结巴巴道,“公,公子,你要去哪儿?”
怕不是因为在宫里受了刺激,他就要冲到观星阁,和那位国师大人决一死战吧?
谢逐身形一动,绕开了想要拦住他的明岩,手腕一震,竟是在院中挥起了长剑。
衬着如水的月色,剑身泛着寒凉的银辉,骤如闪电,院内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全都遭了罪,刹那间就落了个干净,在地上铺了满满一层。而谢逐一身白衣,衣袂上下翻飞,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润如玉,竟是招招式式都透着与他不太相符的狠意,似是在发泄一般。
明岩躲得远远的,原本还藏在树干后面心疼那些御赐的花草,直到谢逐一剑扫向这里,将面前这课树的枝叶削去了大半,才赶紧换了个位置。
要命了,看来公子是对女帝求之不得,只能拿这些御赐的东西泄愤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落了越来越多的花瓣枝叶,谢逐牢牢压抑在心头的嫉妒与愤怒却无法得以缓解,更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从那些色彩尚且艳丽的花叶上踏过,旋步间碾碎,他满脑子都是贺缈冷淡而疏离的神情……
——“朕已经完全不记得,也不想知道了。”
没想到,他魂牵梦萦,时时刻刻想要找回的记忆,在别人那里却是一文不值。
谢逐自诩是个骄傲的人。可贺缈却让他第一次觉得,他似乎是过于自负了。之前那些他以为的“特殊”,原来真的只是因为他的容貌。
脑海里浮现出星曜那张与自己相像的面庞,谢逐剑下的招式愈发狠辣,大有不顾一切要置什么人于死地的势头……
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在真品面前毫无立足之地的,替代品。
膝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深入骨髓,又借着五脏六腑蔓延开来,甚至牵动了记忆里的痛点,让他眼前不自觉闪过一幕又一幕梦中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回荡着惨叫声的水牢,一张张狰狞却又充满求生欲的脸,还有,还有手沾满鲜血从一具具尸体上跨过的孩童……
最后,却又落回梦境里的那个画面——在雪地里无忧无虑玩雪的异瞳女孩。
“铛——”
长剑落地。
明岩赶紧从院墙外探回了头,只见自家公子双手死死压着太阳穴蹲下了身,眉心紧皱,额上甚至沁了些细微的冷汗,一看便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公子!”
明岩冲了过去,伸手扶他,“公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