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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当事人袁珊珊和袁卫彬,前者诧异,高估了王春丽的智商,这么快就等不及跳了出来,后者则愤怒之极,当面对他们姐弟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转身就背后打小报告了,这就是典型的小人作风。

罗婶心里叫糟,不是不喜袁家姐弟的家庭成分在,而是之前去了知青院,目睹了一个小场面,对两个女知青的性子,有了初步了解,就觉得另一个不像是安分的,不过想着才到坡头村,总得要熟悉一阵子才能蹦跶吧,没想到她的定论下得太早,这丫头一来就惹麻烦,到时候头疼的还不是她家老头子。

罗婶转头看到袁家姐弟俩的神情,无论是袁珊珊的诧异,还是袁卫彬的羞愤,在她看来都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在她眼中,这些初来的知青不过是刚离开父母身边的孩子,能犯多大的错?可现在真要如了那丫头的愿,像最初那几年县里游街批、斗的那样,这姐弟俩可就一辈子给毁了。

小小年纪,心肠倒狠。

这种姑娘到了哪里都是搅屎棍!

“别担心,咱坡头村不是她一个丫头说了算的,在咱坡头村一天,我家那口子就不会太为难你们的,咱村不兴搞那一套。”罗婶抓起袁珊珊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说。

刘志诚起初的错愕过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怒色,伸手拍了拍袁卫彬的肩,难怪小小年纪就跟着他姐一起下乡了,在这之前他就猜到其中会有什么缘故,果然不出所料。

王春丽的做法也没让他太过震惊,如她这般积极的革命分子,外面可没少见,罗婶的态度则让他放心不少。

不过他想,这回王春丽只怕不太能如愿,袁珊珊姐弟俩能一起安排到坡头村,后面肯定是找了关系的,这其实是种变相的保护。

罗婶的嗓门不小,即使压着声音,屋里的人也听到了,里面激昂的声音嘎然而止,随即有脚步声向门口走来,吱哑一声,门从里打开,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看这人的精气神,袁珊珊立即判断出他的身份,就是坡头村的大队支书罗长树,是从援朝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至今身上仍带着明显的军人作风。

罗长树扫了一眼便明白面前三个陌生面孔的身份,哪两个是王春丽同志所说的袁家姐弟,他也一目了然。

罗婶瞥了眼后面跟着出来脸色有些难看的王春丽,笑呵呵地跟罗长树打招呼:“今天是大哥你在啊,我给你把人都领来了,别怪妹子多嘴啊,你可别欺负人家孩子。”

很不巧,罗婶跟罗长树是本家,虽出了五服,但当年罗长树在外当兵的时候,罗婶帮着照应他的媳妇,所以罗长树一直挺敬重罗婶的,否则只怕他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媳妇和孩子也已被搓磨没了,也因此,坡头村的大队长和大队支书之间是难得的和谐。

也不是罗婶看袁珊珊姐弟俩多顺眼,一个照面之下就护上了,虽然也有这样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不喜欢有人打破坡头村难得的平静,其实罗婶未必见得多喜欢城里过来的知青,人娇气不说还事多,可罗婶因为某些原因更加不喜欢外面的运动,而现在这新来的知青似乎想把外面的那一套搬到坡头村,就别怪她一个老婆子欺负年轻女娃了。

罗长树哪里不清楚罗婶的心思,他既不会顺着王春丽一个小女同志的想法走,不过也不会给她太多难堪就是了,笑道:“瞧大妹子你说的什么话,这就是剩下的三位知青同志吧,我就是大队支书罗长树,昨天应该跟大队长一起接你们的,不巧有点事耽搁掉了,就让大队长代表我一起接待你们了,走,走,先进屋说话,大家初来乍到,有什么想不通的,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才有利于今后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嘛,也可以提一提,大家商量着来办。”

刘志诚松了口气,虽然这里挺偏远的,但到现在为止,他觉得坡头村环境还不错,不管大队长还是大队支书,说话做事都挺实在的。

袁珊珊朝罗长树笑着叫了声:“罗书记。”便拉着袁卫彬,朝他使了个眼色,随罗婶一起进屋。

袁卫彬的满腔怒火因为袁珊珊的眼色消下去不少,姐姐的意思是,罗书记不会按照那坏女人的说法做?

不怪袁卫彬心里愤怒又害怕,虽说袁父出事前,他在丰城过得顺风顺水,但也见过不少事,如果不是袁父阻止,还差点受到蛊惑成为红卫兵一员,后来见到那些人怎么批斗人的,严重的甚至将人打残了,他才害怕起来,袁父出事时是他最害怕无助的时候,刚刚听到坏女人的话,他就仿佛看到自己跟姐姐会被人抓起来贴大字报批、斗的场面,叫他怎么不害怕?

他的年纪和眼力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又哪里看得出,罗长树是会受王春丽摆布唬弄的人吗?

袁卫彬紧抿着唇,小脸煞白地跟着他姐走进去,罗婶和罗长树一看就知道小孩被吓到了,欺负这样一个小孩,他们可做不出来。

这么大的孩子能犯多大的错误,要把人往死里整?

罗长树热情地搬凳子叫他们坐下来,接过三人带来的材料给他们登记,这流程走下来,他们就要正式落户坡头村了。

王春丽见罗长树非但没对袁珊珊姐弟的身份质疑,还笑着给他们办手续,顿时气炸了,她不觉得自己背后打小报告又恰好被当事人听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为袁珊珊他们是故意站在外面偷听。

见罗长树一直不提袁珊珊他们的身份,王春丽不得不出声提醒:“罗书记,我作为群众和工人阶段代表,要严正批评你的工作态度,革命队伍是容不得搅稀泥的态度的,我们必须实事求是。”

罗婶用看傻子样的眼光看王春丽,这姑娘被城里的那一套给搞傻掉了吧?又瞪了眼罗长树,连一个小姑娘都解决不了?

罗长树其实也最怕跟这样的一根筋的人打交道,这种人只认死理,生搬硬套。

第12章

“王春丽同志,”罗长树不得不严肃地说,“你们是由丰城的知青办安排到我们安平县秦石公社,又由秦石公社安排到我们坡头村大队,我作为坡头村党支部书记,正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才不会只听你一个小同志的说法,不管你们的家庭成分如何,来到我们坡头村,就必须接受我们坡头村的统一安排。”

“我是党员同志,还是从战场上带伤退下来的老兵,如果王春丽同志觉得我做得不对,可以向丰城以及秦石公社反应,但在上面有任何决定传达下来之前,一切按照上面的调令来办!”

不是罗长树非要坏心眼地拿身份来压人,实在是他清楚,他不这么办的话,这件事,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有得纠缠,有些人,不是你说人话他就听得懂的,也不是你退让几分他就懂得进退,在坡头村,不管是他还是作为贫下中农出身的老郑,身份都非常过硬,比根红苗正,他们可不会比王春丽一个小同志来得差。

王春丽不敢置信地瞪向罗长树,这人竟然不相信她的揭发?再看向一旁的刘志诚,他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王春丽原以为她揭穿袁珊珊的出身,会看到其他人的鄙视,为什么这里的人会不认同她的?怎会和丰城那边不一样?

罗婶好心地劝了句:“小王同志啊,不要怪婶子多嘴,过日子还是踏踏实实的好,你们来了坡头村,咱们再困难还能少了你们一口吃的?”

这年头,什么都比不上吃饱肚子实惠,所以外面那些虚的她根本看不懂,想想早年就是坡头村都有饿死人的,现在日子过不容易好过点,这人啊,怎就这么喜欢折腾呢。

王春丽却没听出罗婶话里的善意,脸涨得通通红,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怒声道:“你们休想一手遮天,我坚决不跟你们同流合污!”说完转身昂首挺胸地离开。

直到脚步声出了院子,这间屋子里才有声音响起。

袁珊珊向罗婶和罗书记道歉:“这次是我和我弟弟的事情连累了队里,给罗书记添了麻烦,不管队里作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只是有一件事希望能得到书记的同意。”

罗长树心里叹了口气,叫罗婶坐下,消消气,抬头看向袁珊珊姐弟,可不想他们这里再出什么妖蛾子,问:“有什么事尽管开口,队里能帮你们办到的会尽量办到。”

这当然是官面上的话,袁珊珊笑着开口:“如今我家里确实出了些问题,我和彬彬的爸爸现在在青祁农场接受改造,为了不破坏知青院的团结,能不能将我们姐弟俩安排出来?”

原本想等许言森那里打听过,他们也熟悉熟悉坡头村的环境,再将搬出知青院的事情提出来,可现在被王春丽闹了一场,袁珊珊却觉得反而是个契机,她不认为她和王春丽之间还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住在一起,她们现在算是已经撕破脸了,可以想见,她们一起住在知青院里,就不会有什么安宁日子,她可不愿意时时忍受这姑娘的挑衅。

刘志诚诧异地看向袁珊珊,罗婶和罗长树也吃了一惊,有知青搬出来的,可那也是因为在本地成了家的缘故,这几年可从来没有袁珊珊这样一来就要求搬出来的。

罗婶拍了下大腿说:“你这说的啥话,凭啥要你搬出来,你还带了一个弟弟,住在外面可不安全,知青院里好歹互相之间有个照应。”特别是袁珊珊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长得这副模样,要是在他们村里出了事,那可咋办?

罗长树也坚决反对:“这可不行,你们来到我们坡头村,我们就必须对你们负责。”

不说出了事后,他们队里需不需要负责的问题,袁珊珊一个姑娘家的,要是出点事,那可就一辈子给毁了,他们坡头村还算是风气比较正的,其他村子不是没有知青出过事,虽说没敢声张出来,可到底有些闲言碎语流传出来了。

袁卫彬看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张嘴想说要不就住在知青院吧,袁珊珊却在看了眼屋里的摆设后,转身走了出去,这叫屋里其他几人看不懂了,这姑娘想做啥?

袁珊珊听得出来罗长树他们的顾虑,说实话知青特别是女知青,能碰到这样的村领导算是运气,换了她处在这样的位置,也不会同意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带着一个更小的弟弟单独搬出来,所以她必须拿出点能说服人的东西来。

之前进来时就看到院墙角里有一堆散乱的碎砖头,袁珊珊挑了一块稍微齐整的带回屋子里。

“小袁啊,你这是要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