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2 / 2)

锦书知道李婕妤那事儿,还是第二日起身时,红叶同她讲的。

听完之后,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李氏既然被贬,宫殿制式也要变一变,叫她迁到偏殿去住吧,尚宫局那边,衣物、首饰、膳食、用度,一应缩减。”

红叶笑着应了。

锦书不会穷追猛打,不给别人活路,却也不会巴巴的凑过去,对想要踩着自己上位的人施加善意。

一啄一饮,李氏不过是罪有应得。

她才不做东郭先生呢。

红芳为她取了华美清贵的凤尾步摇,轻轻簪入发间时,含笑道:“可见圣上宠爱娘娘,万事都为您思虑好了呢。”

锦书斜她一眼:“你倒嘴甜。”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便听外头脚步声近了,会意的停了嘴,一道迎了出去。

“怜怜,”圣上穿了常服,风姿俊逸,笑吟吟的过去挽她手: “同朕往含元殿去,一道看会儿奏疏?”

“我才不去,”锦书笑道:“若是被臣工们瞧见,只会说牝鸡司晨,便是上书参我,也会将七郎这个罪魁祸首轻轻放下,谁稀罕过去。”

“只是在侧陪着,谁敢说些有的没的,”圣上作势去揽她腰身,闻言道:“红袖添香的美事,朕不信他们没做过。”

“那也不,”锦书将他一推,语带嗔然:“只听风声都觉得冷,才不同你出去,受这冷风刮。”

圣上轻哼一声,却不同她争辩,只将她抱起,带着往外边去了:“——这可依不得你。”

锦书伏在他怀里笑,见周遭内侍宫人都避讳的垂下眼,不觉微有羞窘,只去拍他肩:“七郎别闹,我随你去便是,有人看着呢。”

圣上置之不理:“看便看,朕还怕他们看不成。”

他这般不以为意,锦书也随之释然:“罢了罢了,左右七郎同我一道丢脸,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圣上笑了一笑,温声道:“却也无妨,咱们只做一对同命鸳鸯便是。”

二人携手上了辇车,一道往含元殿去,锦书在这里做了许久的奉茶宫人,现下再来,倒是不觉生疏。

她走之后,奉茶的便换成了内侍,也是此前在含元殿里侍奉的,同她也认识,见她过来,连忙致礼。

“免了,也是故人,做什么这样客气,”锦书含笑道:“今日你先便歇一歇,我亲自为圣上沏茶去。”

宫中从不乏骤然得势之人,更不乏得势之后,对于昔年旧事羞于启齿之人。

那内侍见她如此自若,全无躲闪,心中由衷钦佩,便是一侧的宁海总管,也不觉侧目。

圣上最欣赏的便是她这般心性,在一边静静注视她身影,目光温柔,却不言语,等到她端着茶过来,方才低声道:“你倒豁达。”

锦书知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不以为意的一笑:“行的正坐得端,做什么怕人翻出来讲?自己问心无愧,便极好了。”

圣上听得颔首,却不再提这一茬,饮一口茶,道:“年关时候,静仪与驸马便要还京,子女随之一道,年关宫宴与开春命妇宴席,怜怜记得为她留出位置。”

锦书头一次听到这消息,心中微怔,面上却不显:“长公主还京,可要留居宫中?若是留居,我便吩咐人早早将她昔日住的地方收拾出来,也方便些。”

“不必,”圣上淡淡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已经不是顾家人,还留在宫里做什么。”

姚家门第使然,锦书自然见不到静仪长公主,只是隐约听闻,圣上对于这位同胞皇妹颇为亲近,现下再听他言语,却觉不过了了。

这是他们的家事,她也不去掺和,只是为以防万一,出言问道:“我未曾见过长公主,也不知她忌讳偏好,只好问过七郎了。”

“无需理她,”圣上握住她手掌,低声道:“论位分,怜怜是贵妃,她是长公主,本就输于你,论身份,你是长嫂,她是幼妹,也该她谦逊,哪里用得着你去适应她。”

他这样言语,锦书不是不感动的,可是感动之后,却又生另一层思悟。

——圣上对这个胞妹,确实不怎么亲近。

只是不知,究竟是此前便如此,还是这位长公主做了什么,恶了圣上。

临近午时之际,中书省有人求见,圣上往前殿去,宁海总管回来取遗落的奏疏时,见了锦书,便笑着问安。

历经风雨的内侍总管心中也有些犹疑,然而对于风向的把握与圣上心思的猜度,使得他很快下了决定。

“娘娘,”压低声音,宁海总管语气微沉:“圣上否了驸马外放领军的奏疏,决意使长公主夫妇久留长安。”

锦书听出他语中示好之意,笑意愈发温和:“长公主与圣上骨肉至亲,不忍分离,也是有的。”

“长公主仁善,最是温和,”宁海总管笑意浅的,像是一缸水中即将化开的墨意:“——同贤妃娘娘,也很处得来呢。”

第34章 星星

临近年关, 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年货的制备还在其次,人情往来,才是大大紧要之事。

张氏作为姚家主母, 自然也不会例外。

若是在往常年,她即使辛苦些, 却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姚家虽是官宦人家,可是需得正常走动的, 也只是姚望原配妻子出身的程家,张氏自己的娘家, 姚望的师长尊者, 以及同他关系密切的同年旧友罢了。

可是到了今年,锦书被册封贵妃,身居高位,无论亲近与否, 长安勋贵们都得全了面子情,即使人不到,礼也要到,接连几日下来,委实将张氏累个倒仰。

她出身不高,素日里只同低门打交道, 简单说笑几句还不觉有什么,等真的见了勋贵之家的人,莫说是与登门的正经主子说话, 便是见了那些上得台面的嬷嬷管家,都觉言谈时捉襟见肘。

别人登门来,自是交好之意,总不会叫张氏这个主人家下不了台,可饶是如此,私下里取笑几句也是有的。

姚望身上有文人的迂腐,也极爱面子,哪里容得了张氏这种小家子气,丢姚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