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顾问行的话音落下,承干宫正殿之内是既无新晋德嫔吴雅氏的谢恩之音,也无其他嫔妃的道贺之声,一时间鸦雀无声,此时若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发出老大的动静来,益发是衬出殿内众人的各怀鬼胎来。

其实这一番话宛如巨石入湖砸出人人心中的一片激浪来,德嫔啊,殿内不管是念过几年书的还是不识字的可都懂,那可是极好的一个封号了。顺贞为德,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徳性也。这封号即使是比着先帝孝献皇后得过的贤妃的“贤”字也是不差的。本朝立国至今还没有一个后妃得到过这一封号呢。而殿内那些不识字的人,虽然不懂这些典故却也不是傻的,再无知也知道女子三从四德,这德是褒奖女子的最华美的词了。这吴雅氏第二个还在肚子里呢这就爬到嫔了,假若要这回她又生了个皇子那岂不是马上就要封妃了。

这一时有些人看向蓁蓁的眼光瞬间就犀利了起来,而藏得住的人也都若有所思,总之这该说的贺喜之语竟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而被瞩目、被嫉妒、被晋封的蓁蓁本人不出声则是因为着实被这旨意吓了一跳,一时错愕竟愣在了那儿。

秋华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她,见她就是半天不吭声不得不在后头悄悄拉了拉她衣摆,蓁蓁这才回过神,却是又惊又喜又不安,由左右宫女搀着福了一福,并抖着嗓音说了一句:“臣妾……臣妾领旨谢恩。”

顾问行收到这一句便俯身将圣旨交在蓁蓁手中。他发现贵妃还跪地上忙上前虚扶了贵妃一把,恭敬地说:“贵妃娘娘大喜,德嫔娘娘大喜啊,小的给两位主子贺喜。”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了,纷纷起来此起彼伏地向两人道贺:“恭喜贵妃娘娘,恭喜德嫔娘。”

贵妃佟佳氏被扶起来后先理了理衣摆。她依旧是满脸端庄贤惠的笑容,指着蓁蓁道:“冲我贺什么喜啊,我何喜之有?德嫔妹妹才是真的双喜临门。”

她走到蓁蓁身边白得几乎毫无血色的手一把抓住了蓁蓁的手腕,由衷地说:“阿哥聪明健壮,妹妹柔嘉贤淑,这些都是德妹妹的喜,皇上爱屋及乌,我不过就是沾了德妹妹和小阿哥的光呢。”

蓁蓁忙屈膝向贵妃行礼:“臣妾受之有愧,全赖贵主子恩泽,若无贵主子便无臣妾,更无小阿哥今日,贵主子受臣妾一拜。”

“哎,妹妹,千万别,别。”贵妃托住了她道,“妹妹如今还怀着身子,万不可行如此大礼,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快,扶德主子坐。”

贵妃命两个宫女搀蓁蓁坐下,其余人这会儿也纷纷站了起来重新入座,宜嫔轻抚着肚子笑言:“贵主子之贤之德当真是臣妾等的楷模,臣妾等定当勤勉学习。”

僖嫔在讨好贵妃这事上从来不甘不落人后,忙也跟着说:“宜嫔说的极是,贵主子赏罚有度不偏不倚,对臣妾等时时嘘寒问暖关怀有度,莫怪听说皇上时常称贵主子贤德呢。德嫔妹妹说得不错,何止德嫔妹妹啊,臣妾等姊妹在后宫能有如今这太平日子全因贵主子执掌六宫有度。”

这僖嫔别的本事没,讨好贵妃的本事真是一绝,这几句话酸得众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听说?好事的人心里想,这僖嫔一年到头见不到皇帝几回,能从哪听说?真是笑话!

贵妃此时也由左右簇拥着坐下了。她慢慢端了茶盅在手里,悠悠着喝了一口茶,嘴角一弯笑道:“你们呢一个个都嘴甜会说,既要修贤修德那就都多学学德嫔,早日有好消息,多给皇上生几个皇子给皇家开枝散叶才是真的。”

荣嫔摆弄着胸口的十八子珠串轻笑着接口道:“贵主子这话才说到了点子上。看德嫔妹妹,几年前不过还是先孝昭皇后身边的宫女,那时候因伺候先皇后有功这才得了皇上的青睐。偏生皇后薨逝后坤宁宫的人走得走散得散,我记得德嫔妹妹那时候不得已还借居在宁寿宫里,想想真是可怜。如今这一转眼瓜熟蒂落德嫔妹妹这就封了嫔了,这都是皇上感念德妹妹诞育皇子有功,这是德妹妹修的大贤大德,德妹妹要是这胎还是个阿哥再立一功,那皇上一喜来年德嫔妹妹还不就能更进一步了。这就是连贵主子都学不来的地方了!”

荣嫔这几句话说得刺耳无比,一边讽刺蓁蓁出身,一边就是讽刺贵妃无出,两边连消带打哪个都不放过。惠嫔眉头一皱刚想帮蓁蓁说几句,蓁蓁却起身冲荣嫔一福

“若论诞育皇嗣,谁也比不上荣嫔姐姐,姐姐给皇上生育公主与阿哥,如今是宫中唯一儿女双全之人。这份大功德,独一无二,妹妹远不及姐姐。妹妹往后还得向姐姐多多学习才是。”

这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让对方讨着嘴上的便宜,眼见□□味霎时就浓了起来。贵妃佟佳氏此时突然插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乖巧都懂事,都是有功之人。皇上赏你们,我也要赏。来啊,去取二十两银子,让御膳房的人再做两桌上好的席面来,再去南府请最好的歌舞戏曲,今儿咱们姊妹同乐,不醉不归。”

荣嫔前几年因为口舌不饶人吃了不少亏,还连带不讨皇帝的喜欢,这些年也是长进了不少。贵妃佟佳氏出来和稀泥打圆场她自然也是不会在这时候拆贵妃的台,当下也就笑笑不说话了。

今儿是胤禛的好日子也是蓁蓁自己的好日子,荣嫔不再话里夹枪带棍的,蓁蓁自然也就不会再和她争辩。一时众女又笑脸相对彼此,簇拥着贵妃佟佳氏入席尽欢。

········

承干宫这一开席一直到申时方罢,这会入冬了,天黑的早,荣嫔和苏常在打着灯笼一路回的钟粹宫。荣嫔喝了些酒头本就有些晕,加上天黑脚下没留神,进屋的时候便让那门槛给绊了一下,苏常在喝了一声“荣主子当心”忙拉了她一把。

荣嫔一站稳了就甩开她的手,“行了我不用你扶,我自个儿能走。”

苏常在选入宫中后在钟粹宫住了这么些年早知荣嫔性格,见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便道:“那姐姐好生歇着,妹妹告退了。”

荣嫔低喝了一声:“你等等,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说。”

苏常在小心翼翼地跟她进屋,荣嫔屏退左右,自己往炕上一坐,也不请苏常在坐下,就让她站在炕前。

两人这会儿都穿着外头行走时的厚袄子,屋子里炕烧得热,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荣嫔浮着颓色的脸在烛火下红成一片,一双细长挑眼映着火烛之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苏常在谨慎地抓着帕子问:“不知这样晚了,姐姐可还有什么要训示的。”

荣嫔往后一倚,拨弄着手上的指甲套道:“你今儿也瞧见了,这宜嫔大腹便便,德嫔也是显了怀的,这两个拔尖的如今都挂了免战牌,皇上身边就缺了这么个知情趣的人来伺候照顾了。”

苏常在低着头看着脚尖低语:“姐姐说的是,妹妹想如今除了姐姐外没其它人能好好照顾皇上了。”

荣嫔嗤笑一声,弹了弹手指,“这些话你留着对别人说吧,我心里门清呢,皇上若是还有几分好脸色对我,我把你弄来钟粹宫做什么?”

她下了炕走到苏常在身边,拿长长的指甲套勾起她的脸,“这二人歇战,宫里又迟迟没有第三人,如今就是个天大的好局面,可谁能入局,谁又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呢?”

苏常在没吭声,眼神闪了闪。荣嫔放开她道:“有人想抬举你,你若乖乖的听我的话,我就给你争一争这个机会。”

苏常在抓着帕子的手颤了颤,她和宜嫔姊妹一起入的宫,这几年她们二人得了皇上的青睐是扶摇直上,而她承了一两次宠后皇上似乎就忘了她了,甚至宫里其他人都快忘了她了。

苏常在屈膝往地上一跪:“这几年蒙姐姐多加罩拂妹妹才不至在这宫中身如飘零,妹妹自当对姐姐俯首帖耳忠心不二,任姐姐驱使,结草衔环报姐姐大恩。”

“好。”荣嫔一转身,往炕上一坐。“把衣服脱了。”

苏常在跪在地上从袄子开始一件件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当脱下中衣的时候眼前是另一幅光景,中衣里头没见袭衣,胸口是被一条条的白布缠着,乍一看还以为是受了重伤。

苏常在抬头看了一眼荣嫔,荣嫔一仰下巴,苏常在低下头哆嗦着手解开胸口的白布。当一圈圈的布落在地上后,荣嫔举着烛台下了炕,她低头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一摸,她的指甲套冰凉又尖锐,抆着苏常在的皮肤而过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嗯,女人呐,容貌虽重要但性情身段才是顶顶要紧的。你照我教你的法子每日按摩三次,这事继续做着一日都不能断,那羊乳牛乳也继续喝着,等时机到了,我自会给你个机会的。”

苏常在伏在地上,应了一声“是”。

荣嫔瞥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要歇了。”

她举着烛台进了里屋,西次间一下子暗了下来,苏常在跪在地上,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

········

钟粹宫的烛火渐渐熄了,而同属东六宫的永和宫门口的灯笼却仍高高挂着。皇帝走到门口时抬头看了一眼,问顾问行:“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熄灯?”

顾问行心里头发笑,想皇上这装模作样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身为皇帝的亲信,顾问行当然得给皇帝捧场,“奴才不知,也是啊,都这么晚了还没歇,难不成是德主子身上不舒服?要不奴才进去瞧瞧?”

皇帝一听眉头一拧说:“走,进去瞧瞧。”

顾问行上前去敲门,来开门的是张玉柱,皇帝一边走一边问:“朕见门口的灯笼还挂着就过来看看,德嫔歇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