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挑了帘子进屋,走到她身边小声说:“刚有个不知哪宫的小太监跑来我们这,看见张玉柱后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个字条。”
“如今那人呢?”
“塞完字条就跑了。”
蓁蓁瞧了一眼外面,皇帝的人都走光了,她这才伸手让秋华把条子给她,她一瞧纸条里写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蓁蓁脸色乍变,她认得这字迹,这是苏常在的字,在她先前送给她的那本乐谱上她就留下过同样的笔迹。蓁蓁把纸条握在手中说:“去叫张玉柱拦住惠嫔,切记一定要拦住她!”
“怎么了?”
“快去!快去!快去!”
蓁蓁一连三声催促秋华只得赶紧去找张玉柱,匆匆回来只见蓁蓁已经给自己换了一身常服,正在将头发挽成发髻。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主子也要回宫么?”
蓁蓁拿了玉簪迅速插好道:“苏常在肯定出事了,但刚刚那个来报信的宫女却不是苏常在派来的,是荣嫔派来的。”
秋华一脸惊诧。“怎么会……”
蓁蓁一摊手把那张字条露给秋华看。“这她是害怕极了才想给皇上递消息,又怕这消息递不到皇上手里才想先递给我。”
“可为何惠嫔娘娘也带了个人来?”
蓁蓁道:“那是荣嫔给惠姐姐下的套!她定是在钟粹宫准备了什么打算一石二鸟的。”
贵妃没有孩子,太子之下就是大阿哥和三阿哥了,若惠嫔失势大阿哥自然也会失势。
“她应该是想让我告诉皇上,可皇上现在已经出宫,只能我先回去,我和惠嫔一起才能压住荣嫔。”
秋华按住她不让她起身:“您别糊涂了,既然知道荣嫔已经在钟粹宫里布好了陷阱难道您打算跳进去吗?还是您打算直接去和荣嫔撕破脸?不成不成,我看要不还是先去找贵妃吧?”
蓁蓁咬了咬嘴唇,她心中松动了一刻,然而很快她还是下定了决心:“秋华,我也是母亲,有了禛儿祚儿我才懂为娘的心,稚子无罪,她们怎么斗,怎么害我我都不怕,但她们若碰我的孩子一下,天涯海角此仇不报我定死不能瞑目。推己及人,苏常在的孩子也是一样的,那是禛儿祚儿的手足啊。”
秋华沉默了。
蓁蓁又道:“我始终信不过贵妃,我现在去找她,她但凡有一点歹心拖住我和惠嫔任何一个,苏常在怕真的要出事了。你留下照看阿哥们,我带张玉柱回去就行,要真有个好歹还能让他去巩华城给顾问行报信。你再叫碧霜去贵妃那儿等着,贵妃一旦起身立刻把这事告诉贵妃。”
不一会儿张玉柱急忙赶回来,他跑去时惠嫔还未上马车,此刻正停在瀛台门口候她。蓁蓁于是和惠嫔一车回宫。
蓁蓁明白惠嫔和自己一样不想招惹荣嫔,可稚子无辜四字却是她们共同的心声。
二人回宫路上在马车上一合计都觉得苏常在怕是不大好,荣嫔把惠嫔叫去估计已经是暗中做了准备,到时苏常在一出事她定是要巧舌如簧把这桩事全推到惠嫔头上。钟粹宫上下都是她的人,各个听命于她,惠嫔到时候只怕是有口难辩,解释不清。
两人商量了半天到进宫门的时候心中已有了主意。
蓁蓁在顺贞门下马车的时候握了握惠嫔的手,此时无声却胜过于有声,她明白这是两个慈母之心在共进退。
入得钟粹宫,前殿鸦雀无声连个走动的太监宫女都没有,她们往后殿走去才看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站在院中,而苏常在只有依稀不可闻的□□从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传出来。
惠嫔先声夺人,指着一个太监问:“怎么回事?荣嫔呢?”
“回惠主子的话,荣主子还在洗漱呢。”
惠嫔厉声喝到:“你们是不是疯了?苏常在生产她一个一宫主位安生地睡了一夜?”
蓁蓁拉住惠嫔,说道:“姐姐,别计较这个了,张玉柱,拿我的腰牌去宣太医,不管有几个算几个,全都先叫来钟粹宫,迟一刻都让他们提头来见,快去!”
荣嫔可以堵住她宫里人的嘴也可以买通她预先安排好的太医的嘴,她就不信她能堵住整个太医院的嘴,到时候她还有所有在这里伺候的太医都是证人,看她荣嫔还能耍什么诡计。
张玉柱立刻跑了出去,蓁蓁和惠嫔进苏常在住的偏殿只觉得血气冲天,惠嫔叫来稳婆问:“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苏常在几时发动,现下如何?”
稳婆吓得抖如筛糠,跪在地上说:“苏常在是子时发动的,她她她,她胎像不正,所以一直生不下来。”
“胎像不正为什么不找太医?”
惠嫔正问话,荣嫔一副衣衫不整头钗松散地匆忙进屋,她一见蓁蓁也在这,眼皮子一抽,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哼,纳兰玦卿算你今天走运。
她心里盘算了下,走上前道:“啊呀,惠妹妹德妹妹,你们两人怎么都来了?”她入宫侍奉最早又最年长,连惠嫔都被她称作一句“妹妹”。
惠嫔也不和她客气直接冷脸说:“苏常在难产你知不知道?”
荣嫔一脸的无辜。“啊?惠嫔妹妹你是不知道苏常在半夜才开始疼的,一直说是没大动,她也没大喊大叫,整个钟粹宫也只能等着,一直到今早稳婆才摸出来胎位不好,我这不人都没起就让她身边的小高去瀛台报信了吗?”
“荣姐姐。”蓁蓁听她说得楚楚可怜却冷眼拆穿她,“胎位不正先去瀛台报信有什么用?您该叫您的首领太监先去传太医?”
荣嫔也不甘示弱:“咱们和德妹妹不一样,从来不敢跃过贵妃和皇上就从外面叫太医,宫中的规矩要从外面叫太医是要皇上或贵妃点头的。”
蓁蓁正要和她撕破脸,张玉柱带着值守太医们已经从外面急忙赶来,蓁蓁也不管荣嫔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就对太医说:“进去赶紧看,有什么不对立刻来回!”
惠嫔等值守太医进去便开始仔细看苏常在屋中的布置,看了几眼后呵呵一笑对荣嫔发难:“荣姐姐,我不懂是内务府不上心还是你不上心,苏常在屋中现有的人、物件和炭是有孕嫔妃该有的吗?”
荣嫔抿着散乱的头发哀哀切切地说:“皇上不在,诸事都没什么人操心,我无权无势不像惠妹妹指使得动内务府。”
“你指使不动我总可以吧?”惠嫔冷笑一声叫来了自己的首领太监,“你去,现在就去找内务府总管噶禄,问问他苏常在屋里缺的东西、身边少的人都去了哪里?他平时就是这么打点的吗?他恭养大阿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漫不经心?立刻去!”
海拉逊上次卫答应的事情后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内务府事宜现在几乎都由另一位总管噶禄担着,而因三藩被送出宫的大阿哥就由他一直恭养在府中。噶禄是明珠亲信,是明珠当年亲自挑了才放心将大阿哥送去的,惠嫔今日这样发作看似是打噶禄的脸,其实也是做给荣嫔看的。噶禄是极为灵敏谨慎之人,绝对不会随意被宫中抓到这么明显的错漏,只要惠嫔的人去叱责了,噶禄一定会派人进宫把事情说全说开。
太监急忙去了,一时偏殿中只有苏常在中气全无的低吟,让人听得心中发毛。约小半个时辰后惠嫔的首领太监带着太医院院判和两名稳婆一齐入内,他跪在屋中说:“噶禄大人回称,苏常在待产内务府曾询问钟粹宫除了按常在例所添之人外本想再添两名嬷嬷,但大阿哥、三阿哥近日都将挪回宫中,内务府一时未找齐全人手,且钟粹宫本有两名新挑的嬷嬷在荣嫔主子前差使,噶禄曾经派荣嫔下内管领三柱的婆娘向荣主子招呼过,如果苏常在生产请荣主子身边的婆子一并照顾。”
荣嫔抆着眼泪哭道:“时气不好,胤祉搬回宫中就小毛小病不断,这两人我早派去了连身边宫女都派去了两个,谁知道半夜苏常在就生产了,宫门半夜下了钥谁敢去叫啊,我也是没办法才派了人去瀛台。”
这时又有人来报:“贵主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