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觉得皇帝提这茬似乎别有他意,“您怎么连这都知道,万岁爷管得可真多。”
皇帝还是笑,但这个笑和往日那般和煦温柔不同,透着一股算计与深沉,“你以为盛京这点子破事为何要三个人?”
第97章
蓁蓁眼皮子一跳, 下意识用撒娇的口吻说:“三官保可是您的老丈人。”
“那是,不然朕能让他贪这么多人参?”皇帝嗤得一笑,敲了下蓁蓁的脑袋后就往外间走去,“盛京今日可是暖阳, 咱们快点去那个园子那儿吧, 出来前苏嬷嬷特地和朕提过。”
蓁蓁抱过胤祚,又牵着胤禛行至他身后, “那臣妾下回人参不够用就去宜妃姐姐那要。”
“那倒不必。”皇帝见她抱着胤祚怕她辛苦,就将胤祚抱在自己怀中,“以后这些事还是让广储司直派官员去各地采办,你不如去找惠妃要还快一些。”
蓁蓁想起惠妃说过那些香料不过是皇帝准允明珠他们捞的,突然心中一凛, 这冬日的暖阳竟然让她无法真正温暖起来。
皇帝见她面有尬色, 只觉自己今天对她说的有些多了, 他转过来对她柔声说:“这些事你不懂而已,也不必懂,这都是朕的事情。”
“您是皇上,自然什么都懂,臣妾只管有吃有喝, 不管谁管这些,您别少我那份就行。”
皇帝哈哈一笑, “自然是, 这些大小官员啊, 如能明白凡己所有都乃朕许, 朕也不妨对他们好些,要是不懂,呵。”
“您和臣妾说这些干什么……”蓁蓁扁扁嘴转过头摆出不想听的样子,其实她并非不想听而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听。
皇帝再度发笑:“人说解语花,朕最近那么忙,你也不给解解。”
的确,出巡路上皇帝虽然大多时间与自己共赏一路的山川美景,但入夜在行宫常常对着一沓折子皱着眉深思不语,似乎万千愁绪难以化解。只是事关朝政,蓁蓁不会置啄半分,今日皇帝能与她说起驾驭官员之道已是异常难得。
正在这时,梁九功进殿禀报:“皇上,太子到了,想先过来给您请安。”
皇帝大喜,他车驾先行,本以为太子要两日后才能到盛京,没想不过一日就到了。他赶紧让人接太子进殿,蓁蓁想带儿子们退下,却被皇帝拦下,“你也少见太子,这是宫外,无妨。”
太子胤礽年方九岁,却已有威严的小君之态,他身着一身靛青马装手上还拿着一根马鞭直入殿内跪下磕头请安:“请皇阿玛安,儿臣思念皇阿玛日夜兼程提前赶到。”
“起来吧。”皇帝还抱着胤祚,此时也对胤祚说,“祚儿,这是你太子哥哥,祚儿乖叫兄长。”
太子是中长脸悬胆鼻,或许是自出生以后就超然于人,他自带了一份天生的疏离,他见一惯疼爱自己的皇父此时抱着一个幼儿,稍稍有些惊异,毕竟满人俗话:抱孙不抱子,他的这位皇父甚少在人前抱过哪个儿子。
胤祚还小,见皇阿玛叫自己叫人只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谁知小手一指却指的是蓁蓁牵着的胤禛。
皇帝笑说:“这也是你哥哥,是太子哥哥,也是你二哥哥。”
一连串的哥哥闹得胤祚反而明白不过来了,他嘬着手指皱着秀气的小眉头看着阿玛直摇头。反而是胤禛挣开蓁蓁的手摇摇摆摆走到太子面前问:“二哥哥,你有养小猫小狗吗?”
蓁蓁心里直接翻了胤禛一个大白眼,要不是现在人多她已经忍不住戳胤禛的小脑袋了,这孩子对这些小动物的喜爱真是异于常人。
太子看着面前不太熟悉的四弟,又看看自家皇阿玛正笑如春风,他立马蹲下来张开手让胤禛过来:“二哥有养几条犬,只等着让他们过些日子去松花江畔叼猎物。”
“那不是很凶?和大哥那只雪上飞一样?”雪上飞是大阿哥今年新养的一只细犬,浑身黝黑唯有四爪雪白。
太子摇头,似是有自豪之态道:“不是,比大阿哥的雪上飞强百倍,那是契丹猎犬,目光如炬、跑动如豹。”
胤禛似乎有点不高兴,他嘟着嘴问太子:“那你有没有养小一点的,我不喜欢这么凶的,我想要可以抱在炕上玩的。”
“这……”太子语塞,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家皇阿玛,皇帝哈哈大笑对太子道:“胤礽你回京把你屋子里那只哈巴狗送给他玩玩,胤禛就喜欢那些小猫小狗,你的契丹猎犬他怕是不敢碰了。”
“是。”太子还是个孩子,有些童言无忌地问,“四弟,我满人尚武,你可别喜欢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
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落在蓁蓁耳里就有些刺耳了,她于是轻声道:“四阿哥还小,所以不知舞刀弄枪,太子不要见怪。”
蓁蓁虽然在御前多,往年家宴也没少远远见过太子,但近身相对还是第一回。太子自然是知道阿玛带了个宠妃出门,也知道这宠妃出门前还发作了自己姨母,不过那都是皇阿玛后宫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没有抱怨的道理。
“德母妃。”他站起身作揖,他是太子对着一位后妃能如此行礼已经是恭敬之态了。
蓁蓁知道皇帝十分疼爱太子,见太子风尘仆仆而来又想起他自幼丧母还是有怜惜之意,“太子来得巧,今日午后阳光正好,皇上正说要去看老宫的一处荷塘。”
“胤礽,你牵着胤禛吧,别看他人小腿短,但跑起来怕都抓不住。”皇帝抖了下怀里还在嘬手指的胤祚,“你么,鬼东西,就让阿玛抱着吧。”
太子点点头,大约是未曾与弟弟们如此相处过,他牵着比他矮许多的胤禛时姿势有些僵硬,手肘都不敢弯直直杵在那里。
蓁蓁心里发笑,蹲下对太子说:“太子不用紧张,还有保母在呢。”
太子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等蓁蓁站起来皇帝在她耳边说:“他从小也没额娘照顾,你以后多看顾他点好不好?”
蓁蓁吓一跳,轻轻摇头,见太子似乎没听见皇帝在说话,她才悄声说:“臣妾可不配,您别瞎说。”
皇帝也不勉强她,这本就不是嫔妃的分内之事,他随口一说,被拒了也是情理之中。
清宁宫东侧是麟趾宫,麟趾宫旁有一道小门出去便有一处不大的池塘,如今东北还是隆冬时节,连一丝春意也尚无,这夏日满塘嫣红碧绿的荷花池也只剩寥寥几只枯枝冻在冰面生气全无。
皇帝看了一眼就觉得丧气,这池子又小又破还不如南海蓁蓁住过的淑清苑前那一汪碧潭呢,也不知道苏嬷嬷是惦记什么?
蓁蓁自然是瞧见了皇帝扫兴的神色,她温言劝道:“皇上,您也说盛京简朴,这池子不正应和了先祖们创业的艰辛吗?”
“也是。”皇帝无奈笑笑,“朕就是不知道苏嬷嬷惦记个什么,都说老太太当年格外喜欢这里的一池荷花,朕这些年在南海北海种了不知多少就想让老太太能看着高兴,结果老太太一眼都不稀得瞧,苏嬷嬷就和朕说老太太就是喜欢盛京老宫那个池子里的,好嘛,朕还以为多精致多难得呢!”
“大约,老祖宗是喜欢当年盛京的日子吧。”
皇帝点点头也不想再“抨击”自家老祖母的品味,倒是太子说:“睹物而思人,太皇太后应是思念太宗皇帝,请皇阿玛让人折一支枯荷送与太皇太后念旧。”
“这倒是好。”皇帝很是赞许,便让人去折,等内饰们冒着严寒凿开冰面取出一支递给皇帝时他却觉得有点不妥,“枯荷会不会意头不好?”
太子说:“儿臣觉得此事在情不在物。”
“皇上,老太太惦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归期尚远,届时新荷初生,您摘最早的莲蓬带回去不是更好吗?”
蓁蓁在旁出着主意,她却见太子面色一滞,赶忙补道:“太子孝心难得,到时候请太子回京亲自送与慈宁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