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2 / 2)

皇帝责备道:“你不能白天去么,这会儿宫钥都下了。”

卫氏低着头忸怩地扯着衣角不说话,皇帝看她这样忽然明白了什么:“翟琳,你送她去延禧宫。”

翟琳茫然,“万岁爷,您呢 ?”

“前头就是长春宫了,朕自己过去,你等下来接朕。”

皇帝既然如此说了,翟琳便陪着卫氏折返回东六宫去了,而皇帝一个人去长春宫。两人穿过凤彩门一路往东六宫去,翟琳走着走着觉得身后似乎听不见卫氏的脚步声了,他一回头她果是落下了好一段距离,蹲在地上在弄着脚上的鞋。翟琳挑高宫灯奇怪地问:“卫答应,你这是……”卫氏立马站了起来,踩着小碎步跟了上来。“方才有颗小石子跑进鞋里去了……”

翟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大约是盯着卫氏多瞧了几眼,卫氏被他看得甚不好意思,把头一垂。翟琳惊觉自己大约是真有那么些僭越了,轻咳一声说:“卫答应,咱们走吧。”

延禧宫里的人本来都歇下了,被翟琳这一敲门都惊动了起来。惠妃穿了衣裳重新又梳了头才出来,一见翟琳身后跟着的卫氏惠妃这心里的疑惑升得都块比泰山高了。

“小琳子,这是……”

翟琳笑笑道:“惠主子,皇上去西六宫的半路上遇上的,说是想来看八爷,这不就让奴才把人送来了。”

惠妃一听气得捏着帕子的手都发抖了。往日里她看卫氏还算知道分寸,皇帝虽然嘱咐了少让卫氏接触八阿哥,可她想要瞧胤禩她从来也没拦过。不知今儿她是犯得哪门子浑,宫钥都下了还偷跑出来说要瞧儿子,这皇上看在眼里指不定会想她平时是不是苛待胤禩了。

当着翟琳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笑了笑说:“不想为这一点小事倒惊动了皇上。”她瞥了一眼早雁,“带卫答应瞧八爷去。”

翟琳看这人走了想着他这差事算是交了,他又同惠妃赔罪一番这才走。玉漱端了茶来,惠妃沉着一张脸接了过来一口没喝就往桌上一放。玉漱气不过说:“不想竟是这样轻浮的一个人,枉费主子这样待她好,不嫌弃她出身,还给她照顾儿子的。一会儿人来了且让我好好说她几句羞死她。”

惠妃横了她一眼,说:“你住口。她再怎么不得宠也是阿哥的生母,宫里有名份的主子,也是你能训的么?”

玉漱羞红了脸说:“奴才错了,主子消消气。”

惠妃见她知道错了便饶了她这回,过了一刻钟早雁把卫氏领了回来。惠妃刚就想好了要敲打卫氏一番,卫氏进屋刚要跪,惠妃就捏着帕子掩口叹气,像是没脾气一样说: “快去搀住把卫答应搀起来,雪天路滑,赶紧送回去吧。,”

“惠主子……”卫氏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地上一跪,捂着脸呜呜地就哭开了,“奴才方才发了一个噩梦,梦见八阿哥他病得直哭,醒了后奴才也不知怎么猪油蒙心了,这就摸黑过来了。求惠主子饶了奴才,奴才往后再也不敢了。”

惠妃素来都是软心肠的,这卫氏大雪天里只穿一件薄棉袍子就跑了出来,如今又跪在地上哭成了这样,惠妃刚才那阵火气这会儿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托着茶杯叹了口气:“你既然知道错了就好,我这也与你讲明了,皇上是不乐意你多见胤禩的,可我没必要去割断你们的母子亲情,,往后无论什么时辰,你想瞧胤禩,只要先派人来说一声,我必会派轿子去接你。但也与你说清楚,你要是再这般冒冒然跑来,我就遵从皇上旨意,你便再也别瞧了。”

“是……”卫氏抽噎着应了一声。

“行了。”惠妃看了玉漱一眼,“派轿子送卫答应回去吧。”

“唉。”玉漱应过几步过去搀卫氏起来送她出去了。惠妃被她这一搅合,躺下后折腾到快丑时才睡着,迷迷糊糊地她想,明儿怎么也得去找蓁蓁吐一吐这苦水。

丑时的更才打过,慈宁宫最深处的一处偏殿里响起了孩子嘹亮的啼哭声。音秀睁开眼睛,她浑身衣衫都被汗打湿了,勉强撑起身子虚弱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婆板着脸说:“是个阿哥。”

音秀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脸上却漾开了笑,她朝产婆伸出双手说:“快……快把我的阿哥抱来,让我看看……”

几个产婆面面相觑,音秀瞠大眼睛问:“怎么,一个个傻站着干什么,我的阿哥呢,快把我的阿哥抱来啊!”

苏麻喇姑进了屋,产婆们都围了上去说:“大姑姑您看,她这是……”

苏麻喇姑说:“成了我知道了。”

音秀见苏麻喇姑来了一下子悲悲切切地就哭开了:“大姑姑,您要替我作主啊,这群恶婆娘把我的儿子抱走了,她们……她们定是受了谁的指使,我生的可是皇上的皇子阿!”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往后你还是就在老奴在佛堂礼佛吧,孩子的事你就不用挂心了,太皇太后自会做主的。”

音秀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她似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张着嘴,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倒床上昏了过去。

太皇太后正在佛堂里,木鱼当当当敲得梆梆响,苏麻喇姑一进屋她手中的木鱼棒立刻悬停在空中,“是男还是女?”

“男……”

“哼,运气倒好。”太皇太后将手中的木鱼棒扔在一旁朝苏麻喇姑伸手,扶着她站起来说,“等下你去干清宫把事儿和他说了吧,就说孩子你养,不许她看不许她养不许她认,这种人不配见阿哥,养坏我爱新觉罗的血脉。”

“是。”苏麻喇姑垂着头扶着太皇太后,她大病初愈腿脚不便走得极为缓慢。

太皇太后看她一脸顺服之态更加不痛快:“就你要保她!真是气死我了,想想就生气,就应该一碗汤喂下去撵出去。”

苏麻喇姑低着头说:“虎毒不食子,皇上知道了也不会……”

太皇太后摇头笑了:“你啊你,就五月里那会儿咱们知道音秀有了的时候那是个怎么样乱的状况,那会儿要是同皇上说了你看他疯不疯?唉……”她依靠在窗边看漫天风雪遮蔽着紫禁城的夜,“要不是念着我快死了,给你找个依靠,真不留他。”

苏麻喇姑遮住太皇太后的口急切说:“您别瞎说,留我一个多吓人!”

“我年轻时候伤了身子,肯定没你活得长。”太皇太后打开一条窗缝想去触碰雪花,“雪真大啊,我们来北京第一年也是这么大的雪。苏麻,我这一次病得没几年能活了,好多事你要心里有数,就算我死了心也不能放下来。”

“我知道。”苏麻喇姑轻轻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慢慢倚靠在她肩膀上,“当年是我没护好您。”

太皇太后轻握住她手,“别瞎说了,咱们是互相护着过来的,这一辈子啊,太不容易了。”

冬雪依旧在飘,彻夜未停。

……

第二日清晨时刮了一夜的风雪才停,蓁蓁才起床净面,惠妃就领着早雁来敲门。蓁蓁让人把她引东次间坐,她在里屋绞帕子拭脸,隔着垂下的帐子笑说:“姐姐来得可早,可用早点了?”

惠妃叹了口气坐炕上不吭声,早雁在一旁说:“娘娘气了一晚上了,觉都没睡好,早上也没胃口吃东西。”

蓁蓁一听掀了帐子走出来问:“怎么了?”

早雁当下便把昨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蓁蓁听得也是惊讶不已,“往日还听姐姐夸过那卫答应是个知分寸懂规矩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惠妃一提起来就是满腹的怨气,“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我就该听万岁的死活不让她看八阿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