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佐官,是很难更进一步的,也就碰上了许清嘉,还肯提携旧人一把。
夫妻俩带着高烈与二娘子回家,路上将此事谈了又谈,俱兴奋不已。
“临来之时,大人还跟我说,让我把钱章也带过来,许是他新近接掌云南郡,总要几个心腹人才好办事。反正梅县令身边原来就带了人来,正好我跟钱章跟了大人,也好给梅县令的人腾出空来。”
其实梅县令来之前,是连身边的配备人员都准备好的,可是来了之后,却不好将前任留下的得力干将给撤换掉,因此梅县令身边的人倒都闲着。
梅县令似乎家资丰饶,也养着这些人不作计较。
钱章只是个小捕头,他这个级别的来了也就是给县令跑个腿儿,等闲是没机会见到同知大人的,听说许清嘉还记着他,让他也跟着高烈进州府衙署,顿时高兴坏了,立刻就考虑搬家事宜。
钱章家里人口简单,只有老婆跟一儿一女,父母都在乡下跟着哥嫂过活,不用他养老,倒是比高正搬家要容易的多。
九月底到十月中,许清嘉派了官员前往下面的各县查官仓存粮,他自己也亲去了七八个县,查下来的情况并不算好。云南郡有定边军驻守,每年的税赋除了自留一部分,还有上缴国家的,另外还要抽出一部分来供应定边军。前两年打仗,定边军的粮草全靠云南郡供应,整个州郡除了原来供应定边军的份例,多出来的份例就只能从各县官仓抽调了。
去年到今年都不算年成好,只不过今年更糟糕,因此各地官仓存粮普遍不足。
十一月初,除了之前排查出来的九个县粮食告急,说是各村寨已经出现了饿死的人,其余受灾不算严重的县情况也不容乐观。无论是州府官员还是县官小吏,都盼着明年有个好年景,好缓解眼前困境。
许清嘉接到下面官员告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开仓赈灾,拿出三分之一的粮食来,缓解下灾情。
尉迟修听得他下了这道政令,心中很是高兴。
灾民便如蝼蚁,你饿着他们,不开官仓,哪怕他们易子而食,若无人煽动,也不敢轻易去打官仓的主意。只要开了仓,供应一段时间,你再饿着他们,恐怕就没那么听话了。
他回去给贾昌写信,只道待得时机成熟,年内便能让许清嘉落马,说不定人头都能不保。
总归能让他寻到机会。
说句不好听的话,韩南盛原是许清嘉头上一把大伞,若是移不走这把大伞,尉迟修还真拿许清嘉没办法。总要他担的责任重大,才能让他出错。
真是天都要灭许清嘉!
尉迟修打心底里感谢韩家老爷子,他可去的真是时候。若非此地离着韩家太远,他都恨不得亲去上炷香以表谢意!
高正与钱章来了州府之后,将家小安顿好了,便开始上任。这两个月渐跟州府官员熟了起来,公事也渐渐上手了。
高家举家迁到了州府,高老夫人也来了,只不过她如今不再插手儿子房里事,等闲只在佛堂念念经。倒是高正那一院子莺莺燕燕来之前都被高娘子散尽了,只留了两三个老实乖巧的侍候着。
高正新来,公事都忙不过来,根本没这些花花心思。他如今跟着许清嘉办事,连同知大人都起早贪黑,整个州府衙门就跟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都不敢停下来,高家后院倒是消停了许多。
高烈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她上门求胡娇,胡娇便带着她拜访了楼夫人。如今说起来,楼玉堂与高正都是同僚了,且高正是同知大人在南华县的左膀右臂,如今特意跟梅县令讨要了来的,就瞧同知大人与胡娇面上,楼夫人也不会推拒。
因此,烈哥儿便跟着这几个去上课了。他年纪最小,当真是狼群里闯进了一只无辜的小羊,性子又不及其余四个师弟淘,楼大郎倒对他格外关照,许小宝与武小贝是拿他当小弟待的,各种欺负无压力,可是又不许段家两小子欺负,一时学堂里倒热闹的紧。
闹腾的厉害了,便拉了楼大郎来评理。
身为一群小鬼头的大师兄,楼玉堂最后自然最偏的还是小师弟。
许家与段家的四个小鬼自然都会挨大师兄的骂。
跟着这几个孩子识字习武,闹腾了半个月,高娘子便发现烈哥儿胃口好了,吃的多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每日回来不知道有多开心,呱咭呱咭,似乎学堂里总有说不完的开心事。
“……今儿大师兄骂小宝哥哥与小贝哥哥了,我瞧着他俩特别可怜,给他们拿点心吃,被他俩糊了我一脸点心渣子。段家哥哥来打抱不平,被小宝哥哥给揍哭了……”被人糊了一脸点心渣子,他居然一脸傻笑,不知道哭。
高娘子叫来贴身小厮,问了问学堂里的情况。那小厮是个口舌灵巧的,每日只在窗外候着,老先生讲课不让小厮在里面侍候的。
“……小的瞧着,许家两位哥儿只是瞧着哥儿稀罕,拿他当弟弟疼呢。太太也瞧见过许家俩哥儿跟他家姐儿玩的吧?回回逗的许家姐儿要哭,就又去哄她,却不许旁人动自家妹妹一根手指头。许家两位哥儿在学堂里就跟哥儿这么玩来着……”
孩子淘气,烈哥儿性子真不烈,高娘子还是有些担心儿子受欺负。胡娇是个讲道理的人,她相处这么久自然了解,若是高烈真让人欺负了,也有个说理的地儿。
听了小厮这话,高娘子总算放心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十一月中,九县粮仓告急,县令派了差役来报,原定只准备放半月的赈,但人越来越多,已经将官仓粮食放了三分之二了,若是再放下去,可支持不到月底,官仓就要清空了。
这九县情况相差不多,陆续报上来之后,许清嘉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尉迟修向他建议:“不如从别县官仓借调?”
“拆东墙补西墙,也于事无补。到时候万一乱民乱起来,就麻烦了。”
自段功曹上回来讲,此后许清嘉便对尉迟修多留了个心。留心之下就发现,尉迟修当初带来的幕僚也不少,如今留在身边的居然只有一个,其余人等竟然不曾再见到。
就连梅县令上任带来的幕僚,哪怕一时得闲,也还好端端养在县衙,尉迟修这个品级也不是养不起闲人,他带来的人又去了哪里?
许清嘉自己是个过目不忘的性子,旁人不知道,他丹青却也是不错的。抽了个空便半夜将尉迟修身边的人,但凡他见过面记得的面孔都画了下来,第二日召了钱章入府,将画像一股脑儿的给了他,跟胡娇支了些银子,打发钱章出门去那九个县瞧瞧。
他如今脑子里一根弦绷的极紧,知道不能出一点岔子,不然不止是仕途生涯要结束,便是家小都说不准会入罪,因此凡事极为谨慎。
只盼着是他多心才好。
九县差役来报官仓之事,正逢钱章从九县转了一圈回来,悄悄来向他报,画像上的七个人,他在这九县碰上了四名,其余三名却是不知所踪。
许清嘉听了这消息,只觉心下无端一沉。
尉迟修虽然出身不错,可是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也许与他那位座师中书令贾昌脱不了干系。他当初天真的以为不过是一桩婚事,让他去做个县丞,翻不了身,这帐就一笔勾销了。此刻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近日州郡情况紧急,许清嘉每与尉迟修商议政令,尉迟修的建议有意无意就让他多想。